火把的光影如同鬼魅的瞳孔,在乱葬岗边缘的黑暗中急速晃动、逼近,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撕裂了死寂,如同催命的鼓点,重重敲打在夏天早已不堪重负的心弦上。陈老篾瘫软在他怀中,气息微弱如游丝,枯瘦的身体冰冷得吓人,刚才那怨婴附体的折磨似乎耗尽了他最后一点生机。夏天自己也是强弩之末,左腿的剧痛、失血的眩晕、精神的极度疲惫,如同三重枷锁,将他牢牢钉在这片阴森恐怖的坟地之中。
前有狼,后有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夏天。他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陈老篾,又望向那些越来越近的火光,眼中闪过一丝惨然。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死在这片无人问津的乱葬岗,和这些无名枯骨作伴?
不!不甘心!
母亲临终前的嘱托,姜婆婆燃尽生命的守护,石老七倒下的身影,井底柳氏那充满怨毒与悲伤的残魂……还有陈老篾此刻微弱的呼吸,这一切像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最终凝聚成一股灼热的、近乎燃烧的执念!他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得如此毫无价值!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身体的极限!夏天眼中爆发出狼一般的狠厉光芒!他猛地将几乎昏迷的陈老篾背到自己同样伤痕累累的背上,用撕下的布条草草固定,不顾左腿撕裂般的剧痛,抓起地上那根陈老篾用过的粗木棍,踉跄着站起身!
“嗬……嗬……”陈老篾发出无意识的呻吟,重量压得夏天一个趔趄,差点栽倒。他咬碎钢牙,牙龈渗出血丝,硬生生稳住了身形。
往哪逃?祠堂方向是死路,村口肯定被封锁,唯一的生路,似乎只有往乱葬岗更深处,那片连村里老人都讳莫如深的、据说有“鬼打墙”的密林方向!
拼了!
夏天不再犹豫,拄着木棍,背着陈老篾,一头扎进了坟地深处更加茂密、更加黑暗的荒草和灌木丛中!每一步都踏在松软的泥土和不知名的骨骸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身后的追兵显然发现了他们的动向,呼喝声和犬吠声更加急促,火把的光影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在那边!追!”
“别让他们钻进老林子!”
夏天根本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向前狂奔!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灼痛,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在支撑着这具残破的躯壳。怀中的“星瞳”盒子随着奔跑不断撞击着他的胸口,冰冷而沉重,仿佛在提醒他它的存在。
就在他感觉双腿如同灌了铅,速度越来越慢,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几乎能听到对方粗重喘息声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怀中的“星瞳”盒子,再次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震颤!这一次,震颤的频率与之前截然不同,不再是爆发性的能量波动,而是一种……仿佛与周围环境产生共鸣的、低沉而持续的嗡鸣!
与此同时,夏天猛地感觉到,前方那片更加浓密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一股冰冷、古老、带着无尽死寂和悲伤的庞大意志,如同沉睡的巨兽,缓缓睁开了眼睛!这股意志并非直接针对他,却让紧追在后的追兵们瞬间产生了强烈的骚动!
“怎么回事?!”
“好冷!哪来的阴风?”
“狗……狗不叫了!”
火把的光影骤然变得混乱,追兵的脚步明显迟滞了下来,甚至传来了几声惊恐的低呼!猎犬发出的不再是狂吠,而是恐惧的呜咽和后退的扒地声!
是“星瞳”盒子!它似乎与这片乱葬岗深处的某种存在产生了共鸣,无意中干扰甚至震慑了追兵!
机会!
夏天心中狂吼,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力气,速度竟然又快了一线!他拼命向着那股庞大意志传来的方向冲去!虽然不知道前方有什么,但总比落入“鬼眼”手中强!
追兵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莫名的恐惧拖住了脚步,呼喝声变得犹豫不决,火把的光影在原地晃动,没有立刻追上来。
夏天趁机背着陈老篾,连滚带爬地冲进了一片极其茂密、几乎无法通行的荆棘丛中!尖锐的刺划破了他的皮肤,但他浑然不觉,只是拼命向前钻!不知钻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竟然出现了一小片相对平整的空地,空地中央,赫然是一座被巨大、扭曲的古树根系紧紧包裹住的、异常古老的青石孤坟!
这座孤坟与周围杂乱无章的土包截然不同,虽然同样破败,青石墓碑却保存相对完好,上面刻着的字迹早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难辨,但整体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沧桑和……威严?而那股冰冷、庞大的死寂意志,正是从这座孤坟中散发出来的!
“星瞳”盒子的嗡鸣在这里达到了顶峰,盒子表面甚至浮现出极其淡薄、与墓碑上某种残留纹路隐隐呼应的光晕!
夏天脱力地瘫倒在孤坟前,将背上的陈老篾小心放下。他回头望去,只见追兵的火把光影在荆棘丛外徘徊不前,似乎对这片区域极为忌惮,不敢轻易闯入。
暂时……安全了?
夏天靠在冰冷的墓碑上,大口喘息着,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更大的谜团。这座孤坟里葬的是谁?为何“星瞳”盒子会与之共鸣?这股守护(或者说排斥)外来者的意志又是什么?
他低头看向怀中沉寂下去的盒子,又看了看呼吸微弱、面色死灰的陈老篾,一股沉重的无力感再次袭来。虽然暂时摆脱了追兵,但两人重伤濒死,困在这诡异的乱葬岗深处,前路依旧一片黑暗。
然而,能多活一刻,就多一分希望。
夏天撕下衣襟,蘸着草叶上的露水,小心地擦拭着陈老篾额头不断渗出的冷汗和嘴角的血沫。老人的身体冰冷,脉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陈爷爷……坚持住……”夏天声音沙哑,紧紧握住老人枯瘦冰冷的手,仿佛想将自己的生命力传递过去。
夜色深沉,乱葬岗深处死寂无声,只有古树根系在夜风中发出的细微摩擦声,如同低语。远处的火光最终不甘地退去,追兵似乎暂时放弃了搜索。
夏天靠在孤坟旁,怀抱着冰冷的盒子和奄奄一息的老人,在极度的疲惫和伤痛中,意识渐渐模糊。在彻底昏睡过去的前一刻,他仿佛看到那座青石墓碑上模糊的字迹,在“星瞳”盒子极其微弱的余晖照耀下,隐约勾勒出一个熟悉的姓氏轮廓……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