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门合拢的瞬间，林晚靠在电梯角落喘了口气。左手还在微微抽动，像是被冻住的齿轮卡在关节里。晨曦立刻把更重的道具包往自己肩上拽：“妈，我背。”星瑶抱着奖杯不肯撒手，一边蹦跳一边哼着自创曲调，“派蒙不收电费，妈妈点亮世界——”
“你那是篡改主题曲。”晨曦翻白眼，“原版是‘闪耀吧，伟大的神明’。”
“但妈妈才是我们家的神明！”星瑶仰头，头套歪得像被风吹斜的蘑菇。
林晚没说话，只是伸手帮她扶正。走出地铁口时夜风一吹，她打了个寒颤。就在这时，手机震了一下。
她低头看去。
银行短信静静躺在通知栏：【您账户收入5000元，来源：星辰动漫展组委会】。
她盯着那串数字看了三秒，又点进余额确认了一遍。五千元整，一分不差。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胸口像是卸下了一块压了半个月的冰。
这笔钱，够星瑶下个月两种特效针的自费部分了。
“妈？”晨曦察觉她停住脚步，“怎么了？”
“没事。”她把手机塞回兜里，声音有点哑，“就是……咱们今晚可以加个蛋。”
“双蛋！”星瑶立刻举手，“我要荷包蛋！还要番茄炒蛋！这是提瓦特五星料理套餐！”
“行。”林晚笑了，“全给你安排。”
三人继续往前走。出租楼还没到，楼梯口却已经有人影晃动。
王姨拎着一袋水果站在二楼转角，见她们上来，立刻迎了几步：“小林！等会儿！”
林晚脚步一顿，下意识侧身挡住两个女儿。
上次这人砸门催租时可没这么和气。
“听说你拿奖了？”王姨搓着手，把水果往前递，“苹果橙子，洗过了。我在楼下看见你们从出租车下来……哎哟，那奖杯反光都照到我家阳台了。”
林晚没接，只轻轻摇头：“谢谢，不用破费。”
“我不是那个意思。”王姨脸一红，“我知道以前催得太紧，可你也知道，房贷压着我喘不过气。但我孙子昨晚看视频看到半夜，一直喊‘最酷的妈妈’，还非要把你表演那段设成闹钟铃声——‘冰花绽放！丝柯克降临！’”
林晚怔了下。
“我才明白，你不是瞎折腾。”王姨声音低了些，“你是真在拼。”
她顿了顿，从围裙口袋掏出一张撕下来的便签纸：“下半个月房租，我给你免了。就当……庆祝。”
林晚猛地抬头。
“别误会。”王姨赶紧摆手，“不是施舍。是你站上去让人看见了，我也算沾个光。以后你要忙活动，孩子放学可以先放我家待两小时，我不收钱。就当……互助。”
星瑶眼睛瞬间亮了：“王奶奶！我会乖乖吃药！还会讲派蒙的故事！”
“那你得讲《派蒙劝房东减免房租》那一集。”晨曦插嘴，“剧情紧凑，立意深刻。”
“喂！”星瑶扑过去掐她脖子，“那是我新剧本，还没公开！”
两人扭作一团，笑声在楼道里撞来撞去。
林晚站在原地，喉咙发紧。她想起三天前翻抽屉凑钱的样子，想起星瑶缩在沙发上看药盒标签的眼神，想起自己对着空cos服发呆时，连呼吸都带着锈味。
现在这袋水果摆在面前，像一颗没引爆的炸弹。
“王姨……”她终于开口，“真不用这样。”
“我都说了是互助。”王姨瞪眼，“我孙子下周要参加朗诵比赛，你要是有空，能不能教他几句台词？就那种……带特效音的。”
“比如‘以理服人’前面加个雷电一闪？”林晚忍不住笑。
“对对对！他就喜欢那个！”
“行。”她点头，“我教他‘天守阁的闪电不会劈错人’。”
“太棒了！”王姨拍腿，“那说定了啊！”
一行人进了屋。王姨坚持留下削苹果，刀刃在果皮上划出长长的螺旋。果汁溅到桌角时，她忽然说：“其实我早看出你那披风不对劲。”
林晚手一僵。
“电线？芯片？我说不清。”王姨继续削，“可那天晚上我从阳台往下看，你家窗户飘出来的光，像是雪在烧。”
她抬头，目光认真：“那不是机器能做的。”
林晚没否认，只低声说：“是练了很久。”
“看得出来。”王姨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我孙子说，你抬剑的时候，整个舞台都在抖。他说那叫……情感共振。”
“他懂还挺多。”林晚接过果盘。
“小孩子才最明白什么是真的。”王姨站起身，“大人总以为夸张是假，可他们忘了，真心才是最大的特效。”
她临走前摸了摸星瑶的头：“明天放学直接来我家，我蒸了鸡蛋糕。”
“要加草莓吗？”星瑶眨巴眼。
“加！双份！”
门关上后，屋里安静下来。
林晚坐在小桌旁，手机屏幕还亮着那条到账短信。她没急着看后续信息，而是起身去热牛奶。锅盖刚掀，晨曦的声音从房间传来：
“妈，我把冰花结晶速率数据导出来了，要不要做成ppt给班里讲？”
“讲可以，别提具体数值。”她搅着牛奶，“不然老师又要问是不是用了化学试剂。”
“那我说是‘派蒙赐予的祝福’？”
“胡说八道。”她笑骂一句，又补了声，“……不过也行。”
星瑶已经抱着奖杯蜷在沙发上睡着了，嘴角还挂着笑。林晚轻轻给她盖上毯子，顺手把披风从包里拿出来挂好。
边缘的雪花贴片仍在微弱闪烁，像是不肯彻底关机。
她望着那点光，轻声说：“今天辛苦了。”
转身时，目光落在门口那袋水果上。橙子皮泛着温润的光，苹果上的水珠缓缓滑落，在地板上洇开一小圈深色痕迹。
她忽然想起什么，打开冰箱翻找材料。面粉、鸡蛋、奶油都有。她拿出搅拌碗，开始称量。
“妈？”晨曦探出头，“这么晚了你还做蛋糕？”
“明天送王姨一块。”她打蛋，“就做派蒙脸的，奶油挤眼睛，草莓切片当脸颊。”
“记得加蓝莓当眉毛。”晨曦建议，“派蒙的眉毛是往上翘的。”
“你还挺专业。”
“我是考据党。”晨曦骄傲地扬起下巴，“而且……她今天挺暖的。”
林晚没说话，只是把面糊倒进模具，放进烤箱。定时器“咔”地一声设定为二十五分钟。
她回到客厅，发现晨曦正用平板调试明日学校分享的素材。星瑶在梦里咂了咂嘴，像是在吃蛋糕。
窗外夜色已深，楼道灯不知何时被谁关了。只有厨房的灯还亮着，映着烤箱玻璃上渐渐膨胀的蛋糕轮廓。
她坐回桌边，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左腕内侧。
那里曾浮现出冰之核的印记，此刻已隐去。但她知道它还在，像一颗沉在海底的星。
手机静静躺在面前，屏幕暗了又亮，却没有新的消息弹出。
她没有去点开。
这一刻，她只想让时间停在牛奶温热、蛋糕将熟、女儿呼吸均匀的这一刻。
直到烤箱“叮”地一声响起。
她起身拉开烤盘，蛋糕蓬松金黄，表面微微裂开一道细纹，像是微笑的弧度。
她正准备取出，忽然听见楼下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门缝底下塞进来一张纸。
她弯腰捡起。
是一张手绘的卡片。
上面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派蒙，手里举着一块牌子，写着：“王奶奶支持林老师宇宙第一演出！”
落款是十几个名字，全是晨曦班上的学生。
她盯着那张纸，久久没动。
然后转身打开橱柜，取出裱花袋。
她重新坐下，挤了一小团奶油，在蛋糕表面慢慢描画。
第一个圆点，是派蒙的左眼。
第二个圆点，是右眼。
她正要画嘴巴时，晨曦忽然从房间里跑出来：
“妈！我刚发现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