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惠妃妒火，暗生毒计
一场连绵的秋雨刚过，宫墙琉璃瓦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映着灰蒙蒙的天，倒显出几分清冷。可这份清冷，却半点没渗进坤宁宫——自皇后李燕儿怀了龙嗣的消息传开，这座宫殿便日日被暖炉熏得温热，宫人们脚步轻快，说话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喜气，连窗棂上挂着的鲛绡宫灯，都比别处亮上几分。
这份热闹，像一根细针，狠狠扎在凝晖宫惠妃的心上。
凝晖宫的偏殿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鎏金铜炉里燃着昂贵的沉水香，烟气袅袅却驱不散满室的戾气。惠妃柳眉倒竖，将手中一只缠枝莲纹的白瓷茶杯狠狠砸在金砖地上，“哐当”一声脆响，茶杯应声碎裂，滚烫的茶水溅在青砖上，留下一圈深色的印记，茶叶混着瓷片散了一地。
“娘娘！您当心手！”贴身宫女青屏吓得连忙上前，蹲下身想收拾碎片，却被惠妃一把推开，踉跄着撞在旁边的梨花木花架上，架上摆着的青瓷瓶晃了晃，险些摔下来。
惠妃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一身石榴红的宫装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唯有眼底翻涌的妒火，烧得通红。她指着窗外坤宁宫的方向，声音因愤怒而尖利：“当心？本宫的心都快被那李燕儿气炸了，还顾得上什么手！”
青屏不敢再说话，只能垂着头，看着地上的狼藉，心里暗暗叹气。自从太后寿辰宫宴上惠妃被皇后当众驳斥，又因“失仪”被禁足一个月后，自家主子的脾气就越发暴躁。禁足期间，皇帝一次都没来过凝晖宫，反倒是坤序宫那边，日日传来皇帝陪伴皇后的消息——有时是陪皇后看夕阳，有时是亲自为皇后挑选安胎的补品，甚至有宫人私下说，皇帝夜里还会给皇后读胎教的书。
这些话，每一句传到惠妃耳朵里，都像在她心上割了一刀。
她惠妃出身显赫，父亲是永宁候，当年入宫时，皇帝虽未明说，但宫里谁不默认她是最有希望与皇后分庭抗礼的人？她容貌出众，又懂诗书，刚入宫时也确实得了一段盛宠，可自从李燕儿来了，一切都变了。
先是李燕儿凭借那点小聪明，在宫宴上出尽风头，赢得太后和皇帝的欢心；后来又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怀上了龙嗣——如今倒好，李燕儿不仅有了龙嗣，还得了皇帝特许，去打理御花园。
说起御花园，惠妃的气就更不打一处来。前几日，她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太监回来禀报，说皇后打理的那片原本荒芜的角落，如今竟成了御花园里最热闹的地方。什么开着淡紫色花朵、闻了能让人安心的“忘忧草”，什么夜里会发光的“夜明珠”，还有能让肌肤变好的“美颜花”——听说太后用了皇后送的“美颜花”花粉做的香粉，连夸皇后懂事，还赏了坤宁宫一对东珠耳环。
“懂事？我看她是装模作样！”惠妃咬牙切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红痕，“不过是会种些旁门左道的花草，就把皇帝和太后哄得团团转！还有那些宫人，一个个见风使舵，如今路过坤宁宫，都要特意放慢脚步，就盼着能沾点皇后的喜气，谁还把本宫放在眼里？”
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镜中的女子依旧美艳，眉如远山，眼若秋水，可眼角眉梢那股挥之不去的憔悴，却怎么也藏不住。禁足半个月，她日日以泪洗面，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头发都掉了不少。再看看坤序宫的李燕儿，怀了孕反而气色更好，听说皇帝还特意让人从江南运来新鲜的荔枝，给皇后开胃。
“凭什么？”惠妃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委屈和不甘，“论家世，论容貌，论对皇帝的心意，本宫哪点比不上李燕儿？她虽然是边疆镇国将军的女儿，在宫中无强大的靠山，凭什么占着皇后的位置，还怀了龙嗣，得了这么多恩宠？”
越想，惠妃心中的恨意就越浓。她猛地转过身，眼神变得阴狠起来，死死盯着青屏：“青屏，你跟在本宫身边多少年了？”
青屏一愣，连忙回道：“回娘娘，奴婢从您入宫时就跟着您，已经五年了。”
“五年……”惠妃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本宫待你不薄，如今，本宫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青屏心中一凛，隐约猜到惠妃要做什么，却还是硬着头皮应道：“娘娘请吩咐，奴婢万死不辞。”
惠妃走到青屏身边，压低声音，凑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去寻几个可靠的人——要那种家里有难处，拿了本宫的好处就绝不会泄密的宫人，最好是以前在凝晖宫当差，后来被调去御花园打杂的。”
青屏的心跳骤然加快，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娘娘，您是想……”
“哼，”惠妃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李燕儿不是把那片破花园当宝贝吗？不是靠那些花草讨皇帝和太后的欢心吗？本宫就毁了她的宝贝，让她在皇帝面前出尽洋相！”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让那些人去御花园，把李燕儿种的那些花草，全给本宫毁了！尤其是那些最稀奇、最引人注目的，像什么‘夜明珠’‘凝神草’，给本宫连根拔起！要是拔不动，就用刀砍，用火烧！总之，要让那片花园变成一片废墟！”
青屏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劝道：“娘娘，万万不可啊！御花园如今是皇后娘娘在打理，还有专人看守，若是被发现了……”
“发现又如何？”惠妃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不屑，“不过是几个低贱的宫人，就算被抓了，难道他们还敢攀咬到本宫头上？你告诉他们，只要做得干净利落，事后本宫每人赏一百两银子，还能帮他们的家人解决难处。若是敢泄露半个字，本宫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一百两银子，对普通宫人来说，已是一笔巨款，足够他们的家人在宫外过上好几年的好日子。青屏知道，惠妃这是下了血本，也下了狠心。
“可是娘娘，”青屏还是有些犹豫，“皇后娘娘如今怀了龙嗣，皇帝对她宝贝得很，若是知道有人破坏她的花园，定会大发雷霆，到时候追查起来……”
“追查？”惠妃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你让那些人做得隐蔽些，别留下痕迹。就说是夜里刮风，把花草吹倒了；或是说御花园里进了野狗，把花草踩坏了；若是烧了花草，就说是不小心打翻了灯油，引发了意外失火。总之，要做得像个意外，让李燕儿有苦说不出，就算皇帝怀疑，也抓不到本宫的把柄！”
她看着青屏，语气变得严厉起来：“青屏，你想想，若是李燕儿的花园被毁了，她必定会伤心难过，说不定还会动了胎气。到时候，皇帝就算不怪罪她，也会觉得她连自己的花园都守不住，不够稳重。而本宫，只需在一旁看戏，等着看李燕儿失宠的那一天！”
青屏看着惠妃眼中那近乎疯狂的嫉妒，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她若是不答应，以惠妃的脾气，说不定会立刻处置她；若是答应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奴婢……奴婢明白了。”青屏咬了咬牙，躬身应道，“奴婢这就去办，定不会让娘娘失望。”
惠妃满意地点了点头，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支赤金嵌红宝石的簪子，递给青屏：“这支簪子你先拿着，算是本宫给你的定金。事成之后，本宫还有重赏。”
春屏双手接过簪子，簪子上的红宝石映着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她知道，从接过这支簪子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卷入了这场后宫的争斗，再也无法回头。
惠妃看着青屏离去的背影，走到窗边，望着坤宁宫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容。
李燕儿，你不是很得意吗？你不是很会讨皇帝欢心吗？等着吧，本宫会让你知道，在这后宫里，光有皇帝的恩宠是不够的。你欠本宫的，本宫会一点一点地讨回来，你的龙嗣，你的皇后之位，甚至你的性命，本宫都会一一夺走！
她端起桌上的另一杯茶，却发现茶水早已凉透。惠妃皱了皱眉，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心中的怒火又烧了起来。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像是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阴谋，奏响序曲。凝晖宫的灯，在雨雾中忽明忽暗，如同惠妃此刻的心境，也如同这深宫里，永远猜不透的人心与争斗。
青屏离开凝晖宫后，并没有立刻去寻宫人，而是先去了御花园附近的一间杂役房。杂役房里住着几个从凝晖宫调走的宫人，其中有一个叫小路子的太监，家里母亲重病，急需银子医治，之前还向青屏借过钱。
青屏找到小路子时，他正在给御花园的花草浇水，身上的衣服沾满了泥土，脸上满是疲惫。看到青屏，小路子连忙放下水桶，躬身行礼：“青屏姐姐，您怎么来了？”
青屏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没人，便拉着小路子走到一棵大树后面，压低声音道：“小路子，你母亲的病怎么样了？还需要银子吗？”
提到母亲，小路子的眼圈顿时红了：“多谢姐姐关心，母亲的病还没好，大夫说还需要再抓几副药，可……可奴才实在拿不出银子了。”
青屏从袖中拿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递给小路子：“这五十两你先拿着，给你母亲抓药。”
小路子又惊又喜，连忙接过银子，双手颤抖着：“姐姐，这……这太多了，奴婢不能要……”
“拿着吧，”青屏打断他，语气严肃起来，“不过，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做。若是做得好，事后还有五十两银子，足够你母亲的病痊愈，还能让你家人在宫外买个小院子。”
小路子心中一动，连忙问道：“姐姐请说，只要能救我母亲，奴才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
青屏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后，才凑到小路子耳边，将惠妃的吩咐说了一遍。
小路子听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银子险些掉在地上：“青屏姐姐，这……这是要破坏皇后娘娘的花园？皇后娘娘如今怀了龙嗣，要是被发现了，我们都会死的！”
“怕什么？”青屏瞪了他一眼，“此事做得隐蔽，不会有人发现的。而且，娘娘说了，只要你做得干净，事后不仅有赏，还能帮你解决家里的难处。你想想，你母亲还在等着银子救命，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你母亲……”
提到母亲，小路子的眼神瞬间变得坚定起来。他知道，这是他唯一能救母亲的机会。就算风险再大，他也必须试一试。
“好，”小路子咬了咬牙，“奴才答应姐姐，一定把事情办好！”
青屏点了点头，又叮嘱道：“你再找两个可靠的人，最好是跟你一样，家里有难处的。记住，一定要小心，别留下任何痕迹。动手的时间选在夜里，那时御花园的人少，不容易被发现。”
“是，奴才记住了。”小路子躬身应道。
青屏又嘱咐了几句，才转身离开。看着青屏的背影，小路子紧紧攥着手中的银子，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这一步踏出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当天晚上，小路子找到了两个和他一样，家里有难处的宫人——一个叫小李子的太监，一个叫春杏的宫女。小李子的父亲欠了赌债，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春杏的弟弟要进京赶考，急需银子打点。小路子将惠妃的吩咐和许诺一说，两人立刻就答应了。
三人约定，在第二天夜里动手。小李子负责去御花园的柴房偷火折子和煤油，春杏负责引开看守花园的侍卫，小路子则带着人去破坏花草。
第二天夜里，月色朦胧，御花园里静悄悄的，只有巡逻的侍卫偶尔走过，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小李子趁着侍卫不注意，偷偷溜进柴房，拿了火折子和一小罐煤油，藏在怀里，然后悄悄来到约定的地点——皇后打理的那片花园附近。
春杏则按照计划，故意在侍卫巡逻的路上摔倒，假装扭伤了脚，哭哭啼啼地拦住侍卫，拖延时间。
小路子带着小李子和另外两个临时找来的杂役，趁着侍卫被春杏缠住的间隙，偷偷溜进了花园。
月光下，花园里的花草长势喜人，“夜明珠”的花瓣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忘忧草”散发着清幽的香气。小路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从怀里拿出一把镰刀，对着身边的“凝神草”就砍了下去。
“咔嚓”一声，“凝神草”的茎秆被砍断，叶片散落一地。小李子也拿着煤油，往“夜明珠”的花丛里倒去，然后点燃了火折子。
“呼”的一声，火焰瞬间窜了起来，借着夜风，很快就蔓延开来。“夜明珠”的花瓣遇火就燃，很快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快，快点！”小路子压低声音，催促道，“再砍几棵，然后赶紧走！”
几人不敢耽搁，又对着周围的花草砍了起来。一时间，花园里到处都是折断的花草和燃烧的火焰，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和花草的香气混合在一起的怪异味道。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侍卫的脚步声。春杏的拖延时间，已经到了极限。
“不好，侍卫来了！”小李子吓得脸色发白，连忙拉着小路子，“快，我们快走！”
几人不敢再停留，连忙转身，沿着原路逃跑。慌乱中，小李子的鞋子不小心沾到了地上的泥土和火星，他却浑然不觉。
等侍卫赶到时，花园里已经一片狼藉。火焰还在燃烧，“夜明珠”的花丛已经变成了一片焦黑，“凝神草”和“忘忧草”也被砍得七零八落，泥土翻得到处都是。
“不好！快救火！”侍卫队长惊呼一声，连忙让人去提水灭火。
很快，救火的声音、侍卫的呼喊声，打破了御花园的寂静。而此时，小路子和小李子等人，已经偷偷溜回了自己的住处，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凝晖宫的偏殿里，惠妃正焦急地等待着消息。当青屏带着小路子成功的消息回来时，惠妃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好，好！”惠妃拍手叫好，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做得好！青屏，你立刻去给小路子他们送银子，告诉他们，本宫说话算话，以后若是有需要，本宫还会帮他们！”
“是，娘娘。”青屏躬身应道，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她总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容易就结束。
惠妃走到窗边，看着御花园的方向，虽然看不到火焰，但她仿佛能想象到那片花园变成废墟的景象。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心中暗道：李燕儿，这只是开始，你等着，本宫还会有更多的“惊喜”等着你！
而此时的坤厅宫，李燕儿正靠在软榻上，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听春桃讲着宫外的趣事。她还不知道，自己精心打理的花园，已经变成了一片狼藉，一场针对她的阴谋，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李燕儿的脸上，她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她不知道，这深宫里的风雨，很快就要吹到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