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农庄的青瓦,将庭院里的血腥气冲淡了几分。
刘衡正指挥着亲卫清理院墙的破洞,那些染血的青石被一块块撬起,换上新采来的河石。
我站在廊下,看着他们将昨夜的尸体拖进后山焚烧,浓烟混着晨雾,在初升的日头里渐渐散去。
“让伙房炖些姜汤。”
我将沾着露水的披风递给清儿,她刚突破八境,气息还未完全稳固,“告诉弟兄们,吃饱喝足好生歇息,今日不必轮值。”
刘衡单膝跪地领命,左臂的伤口又渗出血迹,染红了包扎的白布。
我瞥见他腰间的破风刀还沾着干涸的黑血,便补充道:“让铁匠铺的老张来给兵器开刃,顺便看看你的伤。”
他闷声应了,转身时步伐却比昨夜稳健了许多——想来是被清儿突破时的灵气滋养过。
牵着清儿穿过满是菊花游廊,廊下的各色菊花,争相斗艳攀着让人赏花,各色的花瓣上还凝着露珠。
管家一早就在院门口候着,见我们过来便躬身引路:“按公子吩咐,把东院收拾出来了,院里的粉色菊花刚开,姑娘许是喜欢。”
推开雕花木门时,一阵菊花香扑面而来。
正房的窗纸是新换的,隐约能看见里面的梨木拔步床,帐幔上绣着缠枝莲纹样,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
“比王府里清静。”
清儿伸手接住飘落的粉色菊花,指尖轻轻碾过,粉红花粉便沾在她的指腹上,“昨夜突破时,竟没察觉到这院子这般雅致。”
我笑着揽住她的腰,鼻尖蹭过她发间的香气——那是她惯用的茉莉香膏,混着刚染上的桂花香,竟有种说不出的清甜。
“管家说这院子原是老道住过的,你看那窗台上的瓷瓶,还是当年他用来插松枝的。”
清儿果然被窗台那只青釉瓶吸引,凑过去细看时,裙摆扫过案几,带起一阵墨香。
案上摊着本《黄庭经》,字迹娟秀,竟是她从前的笔迹。“这是我十几年前落在这里的。”
她指尖抚过泛黄的纸页,忽然红了脸,“那时总骂你偷我的画稿……”
“现在也能偷。”
我从身后环住她,手掌贴着她刚突破后温热的小腹,能清晰地感受到灵气在她经脉里流转,像溪水流过卵石。
她的身子微微一颤,耳尖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发间的珍珠步摇轻轻晃动,撞出细碎的声响。
卧室旁浴房的铜盆里早已备好热水,袅袅的蒸汽里飘着艾草的清香。
我解开清儿的裙扣,水绿色的裙摆垂落地面,像褪去的蝉蜕。
她转过身时,脖颈的肌肤在水汽里泛着玉般的光泽,刚突破八境,她周身的气息越发纯净,连带着眉眼都添了几分仙气。
“水温正好。”
我试了试水温,将她拦腰抱起时,她惊呼一声,手环住我的脖颈,脸颊贴在我胸口,烫得惊人。
木桶里的玫瑰花瓣随着水波晃动,沾在她雪白的肩头,像落了两朵刚开的花。
指尖划过她背脊时,能摸到细微的经络在微微搏动,那是突破后重塑的经脉,比从前坚韧了数倍。
清儿闷哼一声,忽然抬头吻我,唇齿间带着桂花蜜的甜香。
水汽氤氲里,她的眼眸像蒙着雾的湖面,映着我的影子,也映着窗外飘落的粉色菊花。
“等你气息稳固了,帮我护法。”
我替她揉着肩,感受着她体内的灵气渐渐与我交融,“卡在六境巅峰太久,或许借你的突破之势,能冲一把。”
她点头时,水珠顺着发梢滴落,砸在木桶里溅起细小的水花。“老道说过,双修道侣合力破境,能减三成凶险。”
她忽然笑起来,指尖在我胸口画着圈,“只是不知,我的八境灵气,够不够给你当垫脚石。”
“足够了。”我吻去她唇角的水珠,“哪怕只有一境,你也是最好的护法。”
从浴房出来时,日头已升到半空。
我俩穿着里衣,我便抱着她走向卧室,淡雅的帐幔被放下,隔绝了外面的菊花香,只余下帐内淡淡的脂粉气。
清儿蜷缩在我怀里,像只刚被雨水打湿的小猫,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水汽。
我抚着她柔顺的长发,听着她渐渐平稳的呼吸,眼皮也越来越沉——昨夜的厮杀耗尽了心神,此刻被她的气息包裹着,竟是前所未有的安心。
第三日辰时醒来时,帐幔外的菊花香已经淡了许多。
帐幔外传来菊花争艳的沙沙声,想来是起风了。
清儿还在熟睡,侧脸贴着我的胸口,唇角微微上扬,像是做了什么好梦。
我低头吻她的额头,她嘤咛一声,往我怀里缩得更紧了些,裸露的肌肤相贴,带着滚烫的温度。
“醒了?”
她忽然睁眼,眼底还蒙着层水汽,看见我时忽然红了脸,猛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双乌溜溜的眼睛。
帐幔的阴影落在她脸上,将她泛红的脸颊衬得越发白皙,倒像是院里刚熟透的水蜜桃。
我笑着起身,晨光从帐缝里漏进来,正好照在她裸露的肩头,勾勒出优美的弧线。
“我去外间等着。”
顺手替她掖好被角,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腰侧,她便像受惊的小鹿般瑟缩了一下,惹得我低笑出声。
洗漱时听见里间传来穿衣声,夹杂着她轻声的嗔怪——想来是发现我故意把她的束腰系得太紧了。
等我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管家已经端来了早膳:一碟桂花糕,两碗莲子羹,还有盘刚从塘里捞的菱角。菊花香混着食物的香气,在暮色里格外诱人。
清儿出来时换了件月白色的软绸裙,发间插着支素银簪,少了几分往日的娇俏,多了些八境强者的沉静。
她在我对面坐下,拿起菱角正要剥,指尖却被尖壳划了道细痕,血珠刚冒出来,就被她用灵气逼退了。
“还是这般毛躁。”
我接过她手里的菱角,熟练地剥开,将雪白的菱肉递到她唇边。
她张口咬住时,舌尖不经意扫过我的指尖,像触电般的麻痒顺着手臂蔓延开。
我微笑地看着她,她也同样微笑地看着我。
就在这时,刘衡来汇报。见我们正吃得热闹,便只简单说了句“城里暂无异动”,又匆匆退了出去——想来是被清儿那红扑扑的脸颊惊到了。
“去看看那片鸭塘?”
清儿用荷叶擦着手,眼底闪着孩童般的好奇,“前夜突破时,隐约听见有水声,想来离得不远。”
穿过农庄的菜畦,田埂上的秋菊开得正盛。
几个农妇在地里摘棉花,看见我们便笑着打招呼,露出淳朴的笑容。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就听见嘎嘎的鸭叫声,转过一片芦苇荡,眼前豁然开朗——那片鸭塘竟有半亩地大,塘里的荷叶虽已泛黄,却有成群的白鸭在其间嬉戏,不时扎进水里,撅着屁股扑腾,溅起一圈圈涟漪。
“比小时候在宫里看的锦鲤有趣。”
清儿蹲在塘边,伸手想去摸游到岸边的小鸭,那小家伙却嘎嘎叫着躲开,引得她一阵轻笑。
阳光洒在她脸上,将她眼尾的小痣照得格外清晰,那是她突破八境后新浮现的,老道说这是“灵窍”,寻常武者终其一生也难开。
我捡了颗石子,屈指弹向塘中央。
石子贴着水面掠过,惊得鸭群扑腾着散开,露出水底青褐色的淤泥。
“这塘底的淤泥能治外伤——这可都是王品灵鸭,央苍鸭。它们的泄物也是有治愈的功效。”我想起昨夜刘衡的伤口,“让管家派人挖些来,给弟兄们敷上。”
清儿忽然指着远处的芦苇荡:“那里有动静。”
话音未落,一只白鹭从芦苇丛中飞起,翅膀扫过水面,带起一串水珠。
她轻笑出声,伸手接住飘落的芦花,“倒是我草木皆兵了。”
鸭群渐渐围拢过来,胆子大的已经游到岸边,伸长脖子等着喂食。
清儿从随身的荷包里摸出块米糕,掰碎了撒在水面上,央苍鸭们立刻争抢起来,嘎嘎的叫声混着水波声,在秋日的午后格外热闹。
我坐在塘边的青石上,看着她蹲在水边的身影,忽然觉得这般岁月静好,倒比在帝都勾心斗角惬意得多。
若不是那些潜藏的危机,真想就这般在农庄住下去,看她画菊,陪她观鸭,直到桂花落尽,冬雪漫天。
“在想什么?”清儿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手里捏着根芦苇,轻轻扫过我的手背,“是不是在盘算何时破境?”
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还带着水汽,微凉却柔软。“等过了这几日,”我望着远处帝都的方向,那里的天空依旧晴朗,“等我们找个清净地方,专心突破,然后再回帝都。”
央苍鸭们已经吃饱了,三三两两地浮在水面上打盹。
清儿靠在我肩头,发间的香气混着菊花的香气,竟有种奇异的安宁。
远处传来亲卫操练的呼喝声,隐约还能听见农户们聊天声,这平凡的农庄,竟成了我们在风暴来临前,难得的避风港。
阳光渐渐西斜,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塘边的芦苇在晚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这短暂的闲暇。
我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但此刻,能握着她的手,看一场鸭戏清波,便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