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雕裂缝里渗出来的幽蓝玩意儿,既不是水也不是油,倒像团裹着光的雾,一碰到空气就嗡嗡响。那声音低得发闷,直往人骨头缝里钻,林溪只觉得耳膜像被细针戳着,天旋地转的,连站都快站不稳。
陆沉眼疾手快,一把拽着她往后退。可他动作太急,肋下的伤口被扯得生疼,闷哼了一声就单膝跪在了地上,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
“别碰那东西!……” 他喘着气,声音发哑,“是浓缩的精神污染源,沾到活物,异化会更快。”
林溪这才稳住神,盯着那裂缝看。裂缝还在一点点变宽,幽蓝的雾团像有脚似的往外探,触到的岩壁上瞬间结了层冰晶似的白霜,看着就透着股寒气。空气中还飘着股怪味儿,甜丝丝的,又带着点腥气,闻得人心里发慌。
她的共感能力没打招呼就冒了出来,无数细碎的尖叫、哭喊声往脑子里撞,乱得像团麻。她用力按住太阳穴,勉强把视线聚焦在裂缝上 —— 那后面不是实心的石头,居然藏着一条往下走的窄通道。通道壁上长着些会发光的菌斑,一明一暗的,深处还传来 “咔嗒咔嗒” 的机械声,规律得让人心里发紧。
“是通道!有通道!” 林溪忍着头晕喊出声,手指着裂缝里面。希望就在眼前,可裂缝窄得只能容一个人侧着身子过,还被那幽蓝的雾团堵着入口,根本没法靠近。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冲出来个黑影。那人佝偻着背,脚步踉跄,身上裹着件又脏又破的棉袄,一股子鱼腥混着汗臭的味儿直往鼻子里钻。林溪一眼就认出来了 —— 是常在旧港区晃悠的那个流浪汉,平时总傻愣愣的,要么蹲在墙角发呆,要么跟捡来的野猫说话。
可现在的他,半点浑浑噩噩的样子都没有。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裂缝,脸上的皱纹拧在一起,透着股豁出去的决绝,像要跟什么东西拼命似的。他张开双臂,用那瘦得只剩骨头的身子挡在了裂缝前面。
“不能…… 进去!” 他的声音又哑又涩,像被砂纸磨过,“进去…… 就出不来了!”
林溪注意到,他攥着的右手里,露出来一小截骨头,上面刻着些模糊的纹路 —— 跟老渔民给她的那枚银币上的鲸歌图案,是一样的!
陆沉撑着墙慢慢站起来,伤口还在疼,可他眼神里满是警惕,盯着流浪汉问:“你知道里面有什么?你是‘守秘人’?”
流浪汉没回答,反而猛地转头看向林溪。他的眼神特别复杂,有警告,有害怕,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像在看一个即将踏入陷阱的人。“光…… 是假的!” 他又开始语无伦次,声音却比刚才更急,“眼…… 眼在后面!别信那个光!”
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林溪心上。她的共感能力还在运作,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心里的恐惧 —— 不是普通的害怕,是那种火山喷发似的、压都压不住的恐惧,可恐惧下面,又藏着一股更坚定的东西,像在守着什么不能丢的承诺。
“我们必须进去,” 林溪往前挪了一步,声音放软了些,“里面可能关着他的母亲,还有能阻止仪式的关键…… 要是不进去,后果更严重。”
“代价!要代价的!” 流浪汉突然激动起来,挥舞着手里的鱼骨,声音凄厉得像在哭,“看门的…… 都要变成石头!祖祖辈辈…… 都一样!”
他说着,猛地扯开了左边的袖子。林溪和陆沉都愣住了 —— 他的手臂根本不像活人的皮肤,是那种死灰的白色,摸上去肯定又冷又硬。更吓人的是,那石化的地方正顺着胳膊往肩胛爬,速度快得肉眼都能看见,原本还有点血色的皮肤,眨眼就变得灰白僵硬。
林溪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这就是守秘人的代价?只要主动干预,碰了不该碰的禁忌,身体就会一点点变成石头,还没法逆转。
裂缝里的幽蓝雾团像是闻着了味儿,突然变得更活跃了。几缕雾丝像饿极了的鲨鱼,朝着流浪汉缠了过去。刚一碰到他的衣服,就听见 “咔咔” 的细微声响 —— 他手臂上石化的地方,蔓延得更快了,转眼就爬过了手肘。
“没时间了!” 陆沉低喝了一声。通道深处的机械声越来越快,还夹杂着一种长长的、非人的喉音,像是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醒过来,透着股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流浪汉脸上露出了极度痛苦的表情,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他看了看越来越宽的裂缝,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正在石化的胳膊,浑浊的眼睛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光亮 —— 那是豁出去的决绝。
他猛地把手里的鱼骨塞进林溪手里,骨头上还带着他的体温。紧接着,他用尽全力,一把将林溪往裂缝方向推了过去!
“走!” 他嘶吼着,声音里满是破音,“记住…… 别信光!找…… 找‘锚点’!”
喊完这句话,他猛地转过身,迎着那些扑过来的幽蓝雾团,硬生生用自己的背挡了上去!
“不 ——!” 林溪惊呼出声,想伸手拉他,可身体已经被推到了裂缝边上。
下一秒,奇迹发生了。
当流浪汉的后背碰到幽蓝雾团的瞬间,他身上突然亮起了一层柔和的白光 —— 跟鲸歌银币上的光一模一样。白光撞上幽蓝雾团,立刻发出 “滋滋” 的声响,像烧红的铁碰到了水。
幽蓝雾团的扩张猛地停住了,甚至还往后缩了缩。裂缝边缘原本一直在波动的能量,也变得不稳定起来,像是被打乱了节奏。
可这奇迹的代价,太惨重了。
白光里,流浪汉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石化。原本还有点弹性的皮肤迅速失去了水分和色泽,变成了毫无生气的灰白色,连脸上的表情都在一点点凝固。他最后看了林溪一眼,嘴唇动了动,像是还想说什么,可最终,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还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像一尊雕塑,牢牢挡在裂缝前面。那姿态里,满是悲怆,又透着股不容动摇的坚守。
裂缝被稳定在了刚好能过人的宽度,幽蓝雾团被白光逼退了些,暂时没法再堵着入口。
林溪握着手里的鱼骨,指节都攥得发白。鱼骨上的体温还没散,可那个刚才还在嘶吼,还在阻拦他们的人,已经变成了一尊冰冷的石像。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陆沉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他看了一眼那尊石像,眼神里满是复杂,有敬佩,也有惋惜,耳边好像还回荡着他最后那句 “别信光”。
“他的牺牲,不能白费。” 他的声音很低,却很坚定。
通道里的喉音越来越近了,还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往这边爬。
林溪抹掉眼泪,把鱼骨紧紧攥在手心。她深吸一口气,转身侧着身子,慢慢挤进了那条窄窄的通道 —— 这是那个流浪汉用生命为他们打开的路,是通往灯塔最终秘密的路。
陆沉紧随其后,进去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尊石像。石像孤零零地立在幽暗里,面朝通道,像一块亘古不变的礁石,死死守着深渊的入口。
而更远处,隐约传来了脚步声 —— 是黎琛带着人追过来了,声音越来越清晰,像催命的鼓点,敲在两个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