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碗还在晃。
林越猛地坐起来，手按在桌沿，心跳快得不像话。刚才那一震太像火药引信启动前的征兆，他差点就要喊人搜营了。
系统界面浮现在眼前：【高速移动生命体接近，身份匹配成功：沈知意】
他松了口气，又皱起眉。
“她来干什么？”
这女人平时连多走一步路都要算成本，能亲自跑北境？别说信了，鬼都不信。
正想着，帐帘被人一把掀开，冷风卷着雪渣子扑进来，火盆里的炭灰都扬了起来。
一个裹着狐裘的身影大步走进来，靴子上全是泥雪，脸颊冻得发红，头发也有点乱，可眼神亮得吓人。
“林越！”她声音有点喘，带着火气，“我听说北境三天炸了三回，你差点被炸成肉干？！”
林越愣住：“谁传的这种消息？”
“全京城都在说！”沈知意把斗篷甩到一边，从包袱里掏出几包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这是加麻加辣火锅底料，这是牛肚、鸭血、手切羊肉，还有暖脚炭包，三斤重的，配了发热贴。”
她一样样往外拿，动作利落，像是早排练过无数遍。
林越看着那一堆东西，嗓子有点干：“你……不至于吧？”
“不至于？”她瞪他一眼，“你要真炸没了，我账本上那三百七十二文辣条欠款找谁要去？外加熬夜补贴五十文、精神抚慰金一百文，合计五百二十二文，一分都不能少！”
林越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他知道她在装狠。
这女人每次心软，就拿算账当盾牌。
他低头看了看那些食材，又抬头看她冻裂的手指，心里突然被什么撞了一下。
“你一路骑马过来的？”
“坐车太慢。”她哼了一声，“半道遇上风雪，换了两次马。”
林越沉默了。
他本来以为她是来查账的，是来监督他有没有乱花钱的，是来确认他还没死好继续收债的。
可她带的根本不是账本武器，是一整套让他活得舒服点的东西。
他忽然说不出“别管我”这三个字了。
他想说“我不需要”，可喉咙堵着。
他想笑，又觉得鼻子发酸。
就在这一瞬间，系统弹出提示：【检测到强烈情感波动，是否外放？】
林越盯着那个“是”字，脑子一片空白。
他没动。
可手指自己点了下去。
头顶忽然一热，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营地——
“天示：患难见真情，此心永相随。”
外面巡逻的士兵齐刷刷停下脚步，抬头看天。
霍铮正在军务帐里批文书，听见这话直接站了起来，大步往外走。
他刚掀开营帐，就看到林越一脸懵地看着自己的手：“我又没说话！这系统它自己来劲了！”
沈知意也愣住了：“你……你这是在跟我说话？”
“不是我说的！”林越急了，“是系统自动播的！我根本不知道会这样！”
霍铮站在帐门口，抱着手臂，嘴角越咧越大。
“哟。”他拖长音，“林参议，你这‘天示’发得挺准啊？上次说‘功成当身退’，这次说‘此心永相随’，下一步是不是要昭告天下你俩八字合不合？”
林越脸一下子红了：“胡说什么！这是意外！纯属技术故障！”
“技术故障能精准匹配场景？”霍铮笑出声，“要不我让文书官记一笔——今日天降箴言，预示护国商卿与天机参议情定北境？”
“你敢写！”林越指着他的鼻子，“你写了我就举报你滥用职权！”
沈知意站在一旁，脸也红了，但还是硬撑着冷笑：“谁要跟谁情定？我可是来送物资的，顺便核对你的消费记录。新增三项科目，回头结算。”
“你还真当我是项目？”林越翻白眼。
“你不当项目，谁给你买炭包？”她反问，“你当自己是石头？扔进雪地里就没人捡？”
林越没吭声。
他想反驳，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她是真怕他出事。
不然不会连夜赶路，不会顶着风雪穿行三百里，不会带着一整箱吃的用的往他帐篷里堆。
他低头看着那包火锅底料，标签上还写着一行小字：“加了双倍花椒，够劲。”
那是他以前随口提过一句。
他以为她记账用了，没想到她记心里了。
霍铮咳嗽两声，打破沉默：“今晚伙房加餐，做火锅。沈姑娘千里送暖，全军同庆。”
“我不去。”林越立刻拒绝。
“不去？”霍铮挑眉，“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此心永相随’的天示偏偏在她进门时降下？全军将士都等着看真人版天赐良缘呢。”
“你再提天示我走了。”林越瞪他。
“你走试试。”霍铮靠在门框上，“你要是跑了，明天全军就得传——林参议怕老婆，躲帐里不敢见人。”
“我不是她……”林越咬牙，“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没有？”霍铮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那天你梦话喊‘沈老板打八折’的时候，怎么不说没关系？”
林越一口气卡在喉咙里：“那是做梦！谁还没个梦话！”
“梦话最真实。”霍铮拍拍他肩膀，“去吧，火锅开了。人家为你来的，你躲什么？”
林越站着不动。
沈知意已经转身往外走：“不吃拉倒。辣油我自己吃，省得浪费。”
她走出两步，又停下，没回头：“位置给你留了，不来就算了。”
帐帘落下，人影消失。
林越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抠了抠桌角。
他知道他该躲。
感情这东西，比火药还危险。一旦沾上，就别想躺平了。
可脚却不听使唤，慢慢挪向门口。
他掀开帐帘，外头天色已暗，营地里挂起了灯笼，伙房那边飘来阵阵麻辣香。
火堆旁摆了一圈矮凳，士兵们围坐着，锅子咕嘟咕嘟冒泡。
沈知意坐在中间，手里拿着漏勺，正往碗里捞肉片。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把旁边一碗滚烫红油推了过来。
“吃。”她说，“不吃就是嫌我多管闲事。”
林越走过去，坐下。
他低着头，用筷子搅了搅汤面，热气往上窜，模糊了视线。
他没说话。
但身子往她那边挪了半尺。
霍铮坐在对面，端起酒杯，冲他眨了眨眼。
林越瞪回去。
他夹起一片肉，放进嘴里。
麻，辣，烫。
可胃里暖得厉害。
沈知意偷偷看他一眼，嘴角动了动，没笑出来，但眼睛亮了。
林越低头吹了口气，又夹了一筷子鸭血。
火堆噼啪响了一声。
他忽然说：“下次……别自己来了。”
沈知意手一顿。
“你说什么？”
“太远。”他盯着锅里，“下次让车队送就行，我不至于饿死。”
沈知意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不让我来，你怎么知道我来？”
林越筷子停住。
他抬头看她。
她眼神认真，没有调侃，没有算盘，只有一句最直白的问话。
“你不让我来，你怎么知道我来？”
林越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系统界面悄然浮现：【情感波动值达到峰值，是否再次外放？】
他盯着那个按钮。
手指悬在半空。
最终，他什么都没点。
他低下头，把整碗火锅一口喝了一半。
辣得额头冒汗，眼睛发红，可嘴角却翘了起来。
沈知意看着他，也端起碗，轻轻碰了一下他的碗边。
“下次。”她说，“我还是会来。”
林越没答话。
但他把剩下的半碗也喝了。
火光映在两人脸上，一跳一跳。
霍铮笑着摇头，给自己倒了杯酒。
林越伸手去拿底料包，指尖碰到沈知意的手背。
两人都顿了一下。
谁也没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