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内茶香袅袅,青澜正与第五碟水晶芙蓉糕奋战,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幸福得眼睛眯成两条缝。灼璃则端坐一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神识却如水银泻地,密切关注着府门外的动静。
就在这时,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去而复返的萧昊城主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又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他身后,两名侍卫抬着一个沉甸甸的檀木箱子,轻轻放在地上。
“前辈,枯木长老已暂时退去。”萧昊先行汇报,语气恭敬,“那老狐狸狡猾,虽未强行要人,但言语间试探之意明显,恐怕不会轻易罢休。”
灼璃眼皮都未抬,只淡淡“嗯”了一声,仿佛赶走的只是只嗡嗡叫的苍蝇。
萧昊见状,也不再多言,转而指向那口檀木箱,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一点薄礼,聊表歉意,万望前辈笑纳。”说着,他亲自上前打开箱盖。
霎时间,宝光氤氲,灵气四溢。
箱内分作两格。一边整齐码放着数十块晶莹剔透、散发着浓郁灵气的上品灵石,其纯度远非寻常流通货色可比。另一边则是一些玉盒与锦囊。萧昊小心拿起一个巴掌大的寒玉盒,打开一道缝隙,顿时一股清凉温润、直透神魂的气息弥漫开来,连正在埋头苦干的青澜都忍不住抬起头,好奇地望过来。
只见玉盒内躺着一块鸽卵大小、通体呈现深邃星空蓝色的晶石,内部仿佛有无数细碎的星屑缓缓流转,只看一眼,便觉心神宁静。
“此乃‘定魂星髓’,于温养神魂、稳固根基大有裨益,正合这位小友所用。”萧昊将玉盒奉上。
灼璃目光在那星髓上停留一瞬,微微颔首,算是收下。这东西对青澜确实有用。
萧昊又拿起一个紫檀木的狭长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卷色泽暗沉、却隐隐有流光闪动的皮纸。“此乃先祖偶然所得的一幅残图,据考证,可能与极北‘万载玄冰窟’有些关联。那‘九转还玉露’的消息,便源于此图。只是年代久远,路径模糊,还需前辈自行参详。”他将锦盒也恭敬递上。
这份礼,可谓诚意十足。不仅拿出了实实在在的定魂星髓,连疗伤圣药的线索也拱手奉上,姿态放得极低。
灼璃接过锦盒,神识扫过那残图,确认并非伪造,这才收入袖中。“城主有心了。”
萧昊见灼璃收下礼物,心中稍安,脸上笑容更真诚了几分。他瞥了一眼还在努力吞咽点心的青澜,又看了看神色清冷的灼璃,似乎觉得气氛还是有些凝滞,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他忽然对着静室外沉声喝道:“把那个逆子给我带进来!”
话音刚落,两名侍卫便架着面如死灰、双腿发软的萧煌走了进来。这小子显然刚从他爹的“禁闭室”里提溜出来,魂都快吓没了。
“跪下!”萧昊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
萧煌“噗通”一声直接瘫跪在地,浑身抖得像筛糠。
只见萧昊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通体漆黑、油光发亮、看起来就十分结实的……鸡毛掸子?不对,那材质,隐隐有灵力波动,怕不是寻常鸡毛,而是某种妖兽翎羽所制!
“前辈在此,今日我便叫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萧昊话音未落,手臂已然抡圆,那黑漆漆的“家法”带着破风声,毫不留情地朝着萧煌的屁股抽了下去!
“啪!”
一声脆响,伴随着萧煌杀猪般的惨叫。
“我叫你横行霸道!”
“啪!”
“我叫你目无尊长!”
“啪!”
“我叫你给老子惹是生非!”
“啪!啪!啪!”
萧城主显然是动了真怒,每一掸子都结结实实,力道十足。萧煌起初还能惨叫,到后来只剩下嗷嗷的哭嚎,抱着屁股在地上翻滚,试图躲避那无处不在的掸子,场面一度十分混乱。那两名侍卫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两尊木雕。
青澜看得连点心都忘了吃,嘴巴张成了圆形,看看被打得满地打滚的萧煌,又看看一脸“恨铁不成钢”、下手却毫不含糊的萧昊,最后茫然地看向灼璃,用眼神询问:阿姊,他们人族……都是这么教育儿子的吗?比石叔拿石头砸我还狠……
灼璃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对眼前的“父慈子孝”全武行视若无睹,只在萧昊一掸子抽空、差点打到花瓶时,指尖微不可查地弹出一道气劲,将那花瓶挪开了半尺。
萧昊打得气喘吁吁,额角见汗,见儿子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屁股肿得老高,这才悻悻停手,将那妖兽翎羽掸子往地上一扔,对着灼璃拱手,一脸沉痛:“前辈见笑,是萧某教子无方,平日里疏于管教,才让这逆子养成如此顽劣性子!今日定叫他长长记性!”
灼璃放下茶杯,目光终于落在那对父子身上,语气平淡无波:“城主家风严谨,令人钦佩。”她顿了顿,补充道,“只是,下次教育子侄,还是选个隔音好些的地方。”
萧昊老脸一红,连忙称是,挥手让侍卫把哭嚎着的萧煌赶紧拖下去,省得继续丢人现眼。
一场闹剧终于收场。
萧昊再次赔罪后,也识趣地退下了,留下那箱厚礼。
静室内恢复了安静。
青澜凑到那箱灵石前,好奇地摸了摸,又看向灼璃袖中的残图,小声问:“阿姊,我们是不是发财了?”
灼璃瞥了他一眼,将定魂星髓抛给他:“贴身收好,有助于你稳固气息,少漏些电。”
青澜连忙接过,只觉一股清凉之意顺着手臂蔓延全身,连带着因为刚才看热闹而有些躁动的灵力都平复了不少。他宝贝似的将星髓揣进怀里最贴身的位置。
灼璃则再次拿出那卷残图,在桌上铺开,仔细端详。图上山川走势怪异,标注的文字也古老难辨,但其中一个用朱砂标记的地点,旁边依稀画着几滴露珠的形状,指向一片被称为“坠星海”的陌生区域。
万载玄冰窟……坠星海……
这线索,究竟会将他们引向何方?是疗伤的契机,还是另一个更大的陷阱?
她收起残图,望向窗外。天星城上空那琉璃色的光晕依旧流转不息,看似祥和,却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迷雾。
收了人家的礼,承了人家的情,这城主府的漩涡,怕是没那么容易脱身了。而玄狼族的窥伺,也如同阴影,紧随其后。
前路,依旧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