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璃那一声无意识的低唤，如同投入冰湖的一粒微尘，只在青澜那双熔金色的竖瞳里激起了一丝几乎难以捕捉的涟漪，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深邃与冰冷。
他环绕在灼璃手腕周围的、那带着笨拙安抚意味的冰冷力量，也随着他情绪的收敛而悄然散去。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异常，从未发生过。
他的注意力，似乎被别的什么东西吸引了。
并非灼璃，也并非一旁紧张得快要原地升仙的胡月和清虚真人，而是……更远处，那些在葬风岭边缘地带，因为玄狼王骤然被灭而陷入极致恐慌，正试图悄然后撤、作鸟兽散的玄狼族残余部队，以及几名气息稍强、似乎是头目的魔神将眷属。
在青澜的感知里，这些存在，就像依附在洁净画面上的污点，散发着令他本能不喜的、属于魔神势力的“肮脏”气息。尤其是他们身上那惊惧交加、试图逃窜的情绪波动，更是搅扰了此地的“安静”。
而此刻，青澜显然不想被任何事物搅扰。他还在等一个答案。
于是，他做出了反应。
没有怒吼，没有蓄力，甚至没有多看那些蝼蚁一眼。
青澜只是微微抬起了右手，五指随意地张开，对着那远处溃逃的玄狼族残军与魔神眷属所在的方向，轻轻一握。
是的，一握。
如同拂去蛛网，如同捻灭烛火。
动作轻描淡写，不带丝毫烟火气。
然而，就在他五指收拢的刹那——
“嗡——！”
一种低沉到几乎要撕裂灵魂的嗡鸣声，猛地以他为中心，席卷了整个葬风岭！那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规则的震颤，空间的哀鸣！
远处，那些正在拼命奔逃的玄狼族战士和魔神眷属，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他们的身躯，他们周身的魔气，他们手中挥舞的兵刃，他们脸上惊恐扭曲的表情……就在所有旁观者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如同被投入烈日的冰雪，从最细微的粒子层面开始，寸寸瓦解，无声无息地化为虚无的黑色光点，最终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
不是爆炸，不是粉碎，是彻彻底底的——“湮灭”。
连同他们所在的那片空间，光线都似乎扭曲了一瞬，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揉捏过，随后才缓缓恢复正常。
一击。
仅仅是一握。
数百玄狼族精锐，数名实力不俗的魔神眷属，全军覆没，痕迹全无。
葬风岭，彻底安静了。
风依旧在吹，却带不起丝毫血腥，因为连血液和尸体都已不存在。只剩下焦黑的土地，以及那弥漫在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的空间扭曲余波。
“咕咚。”
胡月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她感觉自己的狐狸腿有点软。她知道这煞星很强，但……但这强得是不是有点太不讲道理了？！这已经不是战斗了，这是……清场！是抹除！是创世神拿着橡皮擦在擦掉不喜欢的图案啊喂！她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清虚真人，发现老道长须抖得跟摸了电门似的，显然内心受到的冲击不比她小。
清虚真人何止是冲击，他道心都在摇晃。那是空间法则的运用！而且是如此举重若轻、精准到令人发指的湮灭！这青澜……堕入深渊归来，究竟达到了何等恐怖的境界？恐怕连古籍中记载的真仙，也未必有如此手段！
灼璃也被这突如其来、却又碾压到极致的一幕震住了。她看着青澜那依旧平静无波的侧脸，看着他随意收起、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手，心头的陌生感与寒意更重。这份力量，太过可怕，也太过……决绝。
青澜缓缓放下手，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群嗡嗡叫的苍蝇。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片被“清理”干净的区域停留一秒，便重新转回，再次落到了灼璃脸上。
熔金色的竖瞳，依旧固执地锁着她，等待着那个关于“伤根源源”的答案。
似乎在他眼中，湮灭玄狼王，清理这些残余势力，都不过是清除掉了一些妨碍他追问的“杂音”而已。真正重要的，始终只有眼前这个脸色苍白、心伤深重、记忆混乱的九尾狐师尊。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
联军修士和妖族战士们，看着青澜的眼神充满了无边的敬畏与恐惧。他们庆幸这位恐怖的存在似乎暂时是站在他们这边的（至少没对他们动手），但这份“庆幸”却让他们更加胆战心惊，生怕一点不慎，就步了玄狼族的后尘。
灼璃在他的注视下，只觉得压力如山。她该如何回答？她能如何回答？
而青澜，似乎并不需要她立刻组织语言。他只是看着她，用那双冰冷又执拗的金瞳，沉默地施加着压力，仿佛要将她整个人，连同她混乱的记忆和深藏的心伤，都彻底看穿。
他往前踏了一步。
仅仅一步。
那无形的威压便如同实质的海浪，扑面而来。灼璃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按在心口的手攥得更紧。
胡月几乎要跳起来挡在两人中间，却被清虚真人死死按住，用眼神示意她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青澜停下了脚步，就站在离灼璃极近的位置，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他周身散发着深渊般的寒意，却又矛盾地带着一种灼热的、不容拒绝的执着。
他微微低头，熔金色的竖瞳逼近，几乎要望进灼璃灵魂深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种宣告般的笃定：
“你不说，我也会知道。”
“所有伤你之人，所有负你之因……”
“……皆当湮灭。”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更加恐怖、更加深沉的毁灭意志，以他为中心，无声地扩散开来，虽未针对任何人，却让在场所有生灵，包括灼璃在内，灵魂都为之战栗。
他不再追问，而是宣告。
宣告了他的寻找，宣告了他的……清算。
无论那根源是谁，是什么，似乎都已注定，要承受这尊自深渊归来的妖龙，那滔天的怒火与……湮灭。
葬风岭的风，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