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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铺内,水野凉子那压抑的、破碎的啜泣声渐渐微弱下去,如同燃尽的烛火,只剩下绝望的灰烬在她空洞的眼眸深处无声地阴燃。

神渡准那句冰冷的反问——

「お前の命や魂に、俺にとって一体どんな価値があるというのだ?」

(你的生命和灵魂,对我而言,又有什么价值?)

——如同最锋利的冰锥,持续悬停在她心脏的正上方,散发着致命的寒意,令她每一次呼吸都感到撕裂般的痛苦与窒息。

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知道自己的一无所有。

除了这具早已布满伤痕、残破不堪的躯壳,以及那个或许从一开始就被神明所鄙弃、微不足道的灵魂,她再也拿不出任何可以称之为“代价”的东西。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仿佛连时间都已凝固的沉默即将把凉子彻底压垮之时,静立窗前的世屉,忽然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ふむ?」(……咦?)了一声。

他依旧背对着凉子,目光似乎仍停留在窗外那连绵不绝的雨丝上,仿佛在无边无际的虚无中,偶然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从未记录过的信号。

(共情……?)

一个陌生的、似乎从未在他那浩瀚的感知图谱中出现过的特殊“周波数”或“概念”,如同投入绝对零度深潭的一粒渺小尘埃,竟极其微弱地、却真实地激起了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波动。

那信号的源头,正是脚下这个卑微如尘、正在瑟瑟发抖的渺小生物。

其核心,并非为了自身的存续或欲望,而是为了另一个独立的个体,所产生的某种极致的痛苦、焦灼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自我牺牲式的愿望。

即便有那所谓的“血縁”这种脆弱的生物性联系作为基础,这种纯粹利他、因他人的苦难而感同身受直至痛彻心扉的情绪波动,对他这位执掌世间一切原罪、洞悉一切恶意本质的君王而言,依旧是可称异数的观测样本。

一枚在无边无际的、由各种自私欲望与负面情绪构成的恶意之海里,偶然闪烁着微弱却纯净光芒的星星。

这星星之上,竟附着着一种名为【共感(Empatia)】的、令他感到些许新奇的光芒。

【まあいい。】

【也罢。】

【ならば、引き上げて弄んでみよう,ついでに、この所谓【共感】という体験もしてみるか。】

(如此,就打捞起来,顺便把玩一下吧,体验一下这所谓的【共情】吧。)

这绝非源于怜悯,更非可笑的正义感,纯粹是出于一位已经登临高维存在后,对罕见未知变量的、一丝纯粹而冷酷的好奇产生的趣味。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眼眸,再次落在了水野凉子的身上。

但这一次,那冰冷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光泽。

如同一位严谨的科学家,在培养皿中发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活性奇特的菌株,值得投入片刻的观察时间。

「よかろう。」

(好吧。)

神渡准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稳淡漠,却让几乎已经绝望的凉子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お前の妹の件、俺が介入してやる。」

(你妹妹的事,我可以介入。)

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惊喜瞬间冲垮了凉子所有的心理防线,滚烫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她几乎要因这突如其来的恩典而再次失声痛哭。

但世屉接下来的话语,立刻如同混合着锋利冰碴的冷水,劈头盖脸地浇熄了她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让她从头到脚瞬间冰凉。

「ただし、一つ条件がある。」

(但有一个条件。)

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力量。

「お前は、全过程に同行しなければならない。すべての过程を目撃するのだ,途中で逃げ出すことも、目を背けることも、抵抗することも、一切许さない。」

(你,必须全程跟随,目睹一切过程,不得中途逃离,不得闭眼,不得抗拒。)

他微微向前倾身,那张淡小麦色却感受不到丝毫温度,俊美无俦却不似活物的脸庞靠近凉子。

仿佛要更清晰地观察她瞳孔的收缩、肌肉的颤抖、以及接下来每一丝最细微的生理与心理反应。

「これが、お前が払う『代偿』の一部であり、お前と俺との契约である。」

(这将是你支付‘代价’的一部分,也是你我的一份契约。)

水野凉子脸上的狂喜瞬间彻底凝固,如同被急速冷冻,转化为一种本能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全过程……同行?全程跟随,全程目击,而且不得逃离?!

她的大脑瞬间不受控制地回放起那条阴暗后巷里的恐怖景象——

他是如何轻描淡写地一拂,就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如同尘埃般消灭(しょうめつ)得无影无踪。

而这次要去的地方,是比不良少年可怕无数倍的、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极道(やくざ)组织的巢穴!

他即将要施展的手段……光是在脑海中稍作想象,就足以让她灵魂都要冻结!

跟随他,意味着她可能要亲眼目睹比任何地狱图景都更加恐怖、更加超越人类理解极限的场面。

那绝不可能是一场温馨感人的姐妹重逢,而更像是一场通往奈落(ならく)最底层的、鲜血淋漓的见学旅行(けんがくりょこう)!

恐怖如同冰冷滑腻的毒蛇藤蔓,再次死死缠绕住她的心脏,收缩绞紧,几乎要让她的喉咙不受控制地发出尖利的、拒绝的惨叫。

但是……就在那极致的恐惧即将吞噬她所有理智的瞬间——

妹妹千鹤那温暖的笑脸、那双清澈的眼眸,以及她可能正在某处承受的未知苦难,无比清晰地闪现在她的眼前。她想起了自己手臂上那些因无尽思念和绝望而亲手划下的、丑陋的伤痕。

这是唯一的机会!是神明(或者说恶魔)偶然垂下的、唯一一根救命的蛛丝,而代价……就是必须亲自直视那万丈深渊的最深处!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秋风中最脆弱的落叶,指甲早已深深掐入掌心的软肉,甚至渗出了细微的血丝,她却浑然不觉疼痛。

我可以的!水野凉子,你不是……你不是一直都坚持下来了吗?!

我一定要救她!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也一定要救下我的妹妹水野千鹤!一定!

最终,对妹妹那份深入骨髓的担忧、长久以来的思念以及那份沉重的、几乎将她压垮的愧疚感,以一种破釜沉舟的力量,猛地压倒了对她自身安危的恐惧。

她用力地、紧紧地闭上眼睛,仿佛要将所有的软弱和犹豫都隔绝在外,然后深深地、颤抖着吸了一口气,仿佛吸入的不是空气,而是赴死的决心。

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时,那双眸子里虽然依旧盈满了无法驱散的恐惧,却奇异般地多了一种近乎凝固的、破釜沉舟的决意(けつい)。

「……承知しました。」

(……我答应。)

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却异常清晰地在这寂静的店内响起:

「たとえ…何を目にすることになろうとも…必ずあなたに付いていきます…决して…逃げたりしません…」

(无论看到什么……我都会跟着您……绝不逃离。)

世屉那总是紧抿的、线条优美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个极其微妙、转瞬即逝的弧度。

那绝非人类意义上的微笑,更像是一位实验者,看到自己精心准备的实验品终于主动踏入了预设的观察领域,所流露出的那种冰冷的确认。

「よろしい。」

(很好。)

「では、『共感』体験、开始だ。」

(那么,‘共情’体验,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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