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色深沉,如同浓稠的墨汁泼洒在东京的天空。
九条阵驾驶着公务车,穿梭在迷宫般的街巷中。
副驾驶座上,那位「新·堀川正人」正冷静地报出一个位于繁华区边缘、却颇为隐蔽的高级公寓地址。
他继承了原主的一切记忆,包括那些幽会的地点与习惯。
每周五的晚上,堀川正人(本尊)都会雷打不动地来这里,与他的一名情妇共享鱼水之欢。
此时,车内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九条阵的双手紧握方向盘,指关节非常用力,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大衣内袋中的【伪善之拥】仿佛一块冰,又像一团火,时刻提醒着他即将到来的行动。
接下来就是所谓的狸猫换太子(狸猫が皇太子と取り替えられる)。
但是九条阵现在更认为,是太子换狸猫。
德不配位!
滚!
……
按照新·堀川正人的指示,车子在距离目标公寓一个街区外的阴影处停下。
「まず、彼女を引き出す必要があります。彼女の携帯电话には私…つまり「元の私」の番号が登録されています。九条警部、彼女に电话をかけてください。警察だと名乗り、彼女に降りてきてもらいたいことがあると伝えてください。」
(首先,需要将她引出来。她的手机里存着和我…也就是‘原来的我’的号码。九条警部,请您打电话给她,自称警察,说有事情找她下来一趟。)
新·堀川正人和九条阵讲述了他简单而行之有效的计划:
「それから彼女が来たら、まず彼女と话さずに、コンビニに行ってタバコを买ってくるように頼んで、彼女を远ざけてください。」
(然后在她到来的第一时间,先不要和她交谈,而是让她去便利店给你买包烟,把她支走。)
「それからあなたと私は迅速に行动を开始し、あなたは伪善の拥で元の主を灰にし、私は元の主に代わって、本当の「堀川正人」になる。」
(然后你和我迅速展开行动,你用伪善之拥把原主化为灰烬,而我则代替原主,真正成为「堀川正人」。)
九条阵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根据新·堀川正人提供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对面传来一个年轻女性带着些许慵懒和警惕的声音:
「もしもし?どちら様?」(喂?哪位?)
「警察です。」(我是警察。)
九条阵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公事公办,
「现在お住まいのマンション近くで事件が発生しました。少しお时间をいただき、状况をお闻きしたいのですが、今、お部屋から少しだけ下りてきていただけませんか?」
(您现在居住的公寓附近发生了案件。想占用您一点时间了解一下情况,能否请您现在从房间下来一趟?)
电话那头的女人明显紧张起来:
「え?事件?わたし、何も…」
(诶?案件?我什么都没…)
「ご安心ください。ほぼ无関系です。ただの例行的な闻き取りです。终わり次第、すぐにお帰りいただけます。」
(请放心。几乎与您无关。只是例行的询问。结束后您可以立刻回去。)
九条阵连忙按照标准化的说辞安抚道,语气尽量温和:
「5分もかかりません。」
(不会超过5分钟。)
女人犹豫了一下,似乎被「警察」的身份和「例行公事」的说法说服了,也可能是害怕不合作会惹上麻烦:
「…わかりました。今、下ります。」
(…知道了。我现在下来。)
挂断电话,九条阵和新·堀川正人对视一眼,迅速将车挪到更隐蔽的角落。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居家服、外面随意套了件外套的年轻女子从公寓大门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不安和疑惑,四处张望。
就在这时,新·堀川正人低声对九条阵说:
「彼女は本质的には悪い女ではない。実家が没落し、シングルマザーとして二人の子供を养うために、やむを得ずあの男の情妇になったのだ。名前は优子という。」
(她本质上不是坏女人。家道中落,作为单亲母亲要抚养两个孩子,不得已才成了那个男人的情妇。名字叫优子。)
九条阵闻言,心中微微一沉。
命运的残酷又一次具象化地呈现在他面前。
他整理了一下表情,推开车门下车,朝着那名女子——优子走去。
「优子さんですか?お疲れ様です。九条と申します。」
(是优子小姐吗?辛苦了,我姓九条。)
他出示了一下警官证(并未详细展开):
「突然お呼び出してすみません。あちらで少しだけ…」
(突然叫您下来不好意思。能否请您到那边稍微…)
他假装要引她到旁边问话,却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摸了摸口袋,露出懊恼的表情:
「そうだ!すみません、つい烟草を切らしてしまって…ちょうどいいです、そこのコンビニまで买ってきていただけませんか?ついでにちょっとした谢礼も…」
(啊!不好意思,我刚好烟抽完了…正好,能麻烦您去那边的便利店帮我买一包吗?跑腿费也一起…)
他掏出几张钞票塞给优子,指了个方向相反的便利店。
优子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警察会提出这种要求,但看着对方诚恳(且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的表情,以及手里的钱,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はい、わかりました。」(…好的,知道了。)
支走了优子,九条阵和早已悄然下车、用围巾稍作遮掩的新·堀川正人迅速走向公寓大门。
时间不多,必须抓紧。
一旦让优子同时发现两个堀川正人,后果不堪设想。
来到公寓大门后,新·堀川正人极其熟练地用自己的指纹(与原主完全相同)打开了门禁,两人如同幽灵般闪入楼内。
此时已经深夜,大厅里空无一人。
他们径直来到优子所住的楼层和房门前。
新·堀川正人再次用指纹打开了房门,两人立刻闪入其中,并将房门设置为反锁状态。
此时,屋内弥漫着沐浴露的香气和一丝暧昧的气息。
客厅的电视还开着,播放着无聊的夜间节目,而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原主堀川正人正在洗澡。
两人无声地潜入客厅,关掉了电视。
室内只剩下浴室传来的水声,敲打着令人窒息的寂静。
几分钟后,浴室的水声停了。
门把手转动,裹着浴巾、头发还滴着水珠的堀川正人(原主)哼着小曲,毫无防备地走了出来。
然后,他的脚步僵住了。
脸上的惬意瞬间冻结,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急剧收缩。
他看到了客厅里站着的两个人——一个是不认识的冷峻男人,而另一个……
是另一个他自己!
一模一样的身高体型,一模一样的发型面容,他身上穿着的,甚至还是自己来到这间公寓时一模一样的衣服!
唯一不同的,是那双眼睛——
对方眼中没有他惯有的贪婪和欲念,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平静。
「っ…!?」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响,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脖子,连连后退,脊背猛地撞上冰冷的墙壁,浴巾都差点滑落。
「お、お前…!?谁だ!?どういう…!?」
(你…你…!?是谁!?怎么回事…!?)
震惊迅速转化为暴怒:
「ふざけるな!まさか…替え玉か!?よくもそんな真似を!」
(开什么玩笑!难道…是替身!?竟敢做这种事!)
他还在以凡人的视角想事。
但当他看到那个「镜像」对自己露出一个了然而略带怜悯的微笑时,当他的目光扫过旁边那个冷峻男人缓缓从大衣内袋中拔出了一把造型奇异的古董手枪。
那看上去是一把枪身是深灰色的,枪身缠绕着暗金色纹路的大口径左轮手枪,看上去就像是玩具或者保养得当的工艺品。
如果在平时他已经开始笑了,但是此时他却一点也笑不出来,无论是那冷峻男人目光露出的杀意还是一旁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人戏谑的目光。
暴怒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瞬间泄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无法理解的恐惧!眼前的一切超出了他认知的所有范畴!
「违う…违う!お前たち…何者だ!?化け物か!?」
(不对…不对!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怪物吗!?)
他的声音因恐惧而尖利扭曲,身体沿着墙壁滑落,瑟瑟发抖。
九条阵举起了【伪善之拥】。
枪的握把很是冰冷,但他的心更冷。
他知道,必须在此刻执行自己的「法」。
「堀川正人…お前の罪业は、数え切れない。」
(堀川正人…你的罪业,数不胜数。)
九条阵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不是在审判对方,而是在陈述一个沉重的事实:
「そして、お前の存在そのものが、更なる悪を生む种だ。」
(而且,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滋生更多恶的种子。)
杀意从九条阵的口中喷涌而出,原主涕泪横流地哀求,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た…助けてくれ!金なら!いくらでも!」
(救…救我!钱的话!要多少都给!)
这一次,【伪善之拥】的枪身,并未变得灼热,也并未绽放白花。
它只是冰冷地、沉默地指向目标,仿佛在等待着执刑者的最终决断,又仿佛因其行为动机的复杂性而暂时陷入了「判断」的停滞。
但九条阵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他最终扣动了扳机。
砰!
灼热的烈阳子弹瞬间吞噬了那具瘫软在地、充满恐惧与罪恶的躯体。
没有惨叫,只有火焰短暂燃烧的嘶响,以及随后飘散开的、细微的灰烬。
一切归于沉寂。
九条阵站在原地,剧烈地喘息着,【伪善之拥】的枪口还残留着余温。
又一次…他又一次使用了这份力量。
然而还没有结束,一切细节需要处理。
比如,地面上依稀可见的人形灰烬,九条阵迅速用扫把将其收集起来。
又比如,堀川正人本人是在洗澡,他的衣物已经脱了下来,放在了外面。
这些衣服并没有随之一并化为灰烬,意味着这房间里现在有两套一模一样的衣服,一套被新·堀川正人穿在身上,一套则放在洗浴间的外面。
明显的异常,九条阵也将其收集起来,并再三检查是否有遗漏。
这造价不菲的一套衣裤和鞋袜甚至是内裤之类的物品,也早就浸透了堀川正人(原主)的恶意,叠起来之后,一发烈阳子弹,同样变成了一小撮灰烬。
然后全部打包,一起丢进了马桶里冲入了下水道。
此时,大门全程保持着设置了向内反锁的状态,即使是优子返回也打不开。
算算时间,差不多正好优子买烟回来。
九条阵算过自己指着的便利店,一个来回只需要十几分钟,现在可能对方已经到楼下,正找不到自己呢。
「事情はもう片付いたので、行きましょう。」
(事情已经办完了,我们走吧。)
新·堀川正人,不,现在已经是唯一的堀川正人了。
随后,两人一起从公寓下来,来到了原本和优子约定的地方,后者正拿着一小包烟,站在原地东张西望。
寒风把她吹得瑟瑟发抖。
优子突然看到九条阵和堀川正人从自己家的方向走了过来,吓了一跳:
「あ…警察の方…?そして…正人さん?どうして…」
(啊…警察先生…?还有…正人先生?为什么…)
她显然对「堀川正人」出现在这里感到困惑,而且感觉眼前的「正人先生」气质似乎有些…不同。
堀川正人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个与以往那种占有式的笑容截然不同的、带着些许复杂和决绝的表情。
「优子、これでいい。」
(优子,就这样吧。)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并递给了优子一大笔钱:
「今夜限りで、私たちの関系は终わりだ。この金で、子供たちのために、新しい生活を始めろ。」
(就到今夜为止,我们的关系结束了。用这些钱,为了孩子们,开始新的生活吧。)
优子彻底愣住了,眼前的情况一时让她难以思考,看着手中沉甸甸的信封,又看看眼前仿佛脱胎换骨般的「情夫」,一时不知所措:
「で…でも…なぜ突然…」
(但…但是…为什么突然…)
「もう来ない。」
(我不会再来了。)
堀川正人打断她,语气坚决:
「忘れろ。」(忘了吧。)
说完,他不再多言,对九条阵微微颔首,随后一前一后错开优子的身形,离开了公寓。
时间已经彻底办妥,之后优子的人生,就该由她自己考虑了。
【一つの悪が消え、别の「悪」が慈悲を示した。】
(一个恶消散了,另一个「恶」却展现了慈悲。)
【夜は更け、次の幕が上がろうとしている。】
(夜色已深,下一幕即将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