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台山的雾气总带着股陈腐的气息,缠绕在镇妖塔的砖缝里,像无数双无形的手。塔身确实如商逸冰所说,爬满了深绿的爬山虎,藤蔓在风里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暗处低语。
凌洛漓站在塔前,仰头望着塔顶断裂的塔尖。阳光费力地穿透雾层,在布满青苔的塔身上投下斑驳的光,照出砖缝里嵌着的细碎骨头——这塔果然镇压过不少邪祟。
“令牌在发烫。”他低头看向掌心,合二为一的星主令正泛着微光,指引着方向,“不灭骨就在塔底。”
商逸冰攥紧了他给的星髓玉佩,指尖冰凉。她的冰纹袖口自动亮起,在身前凝成层薄薄的冰盾,冰盾上映出两人依偎的影子,让她心头莫名一暖。“我跟你一起下去。”
塔门早已腐朽成木屑,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凌洛漓点燃火把,火光将洞口的阴影撕开道口子,隐约能看到盘旋向下的石阶,阶面上布满了深褐色的印记,像干涸的血。
“小心脚下。”他扶着商逸冰的腰,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去,“这些石阶年久失修,容易打滑。”
商逸冰的腰肢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将重心轻轻靠向他。火把的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映得她眼底的依赖格外清晰。“有你在,我不怕。”
这句话像颗糖,在凌洛漓心里慢慢化开。他低头时,恰好看到她垂着的眼睫,长而密,像两把小扇子,扇得他心头发痒。
石阶蜿蜒向下,越往深处走,空气越冷,还夹杂着股淡淡的腥气。走到第三层平台时,商逸冰突然停住脚步,指着角落里的黑影:“那是什么?”
黑影蜷缩在墙角,像是堆枯骨,却在火把的光里微微动了动。凌洛漓将商逸冰护在身后,青锋剑出鞘,剑气劈开空气,带起一阵阴风——黑影突然散开,化作无数细小的骨片,在空中拼凑成支骨笛,笛身上刻着与青铜匣相同的星图。
“骨笛……”凌洛漓瞳孔微缩,想起古籍里的记载,“骨髅门用活人指骨所制,能吹奏惑心曲。”
话音刚落,骨笛突然自行吹响,笛声尖锐刺耳,像无数人在哭嚎。商逸冰脸色一白,捂住耳朵蹲下身,冰盾瞬间变得稀薄——这笛声竟能克制她的冰系灵力!
“别听!”凌洛漓猛地咬破舌尖,用痛感保持清醒,同时将星主令挡在商逸冰身前。令牌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将笛声震得支离破碎。
骨笛似乎被激怒了,骨片突然射出,像无数把小刀子,直刺商逸冰!凌洛漓想也没想,扑过去将她压在身下,自己后背硬生生挨了几下,皮肉被划开,渗出血来。
“洛漓!”商逸冰惊呼着推开他,看着他后背的伤口,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你流血了!”
“没事。”凌洛漓忍着痛,反手一剑劈向骨笛。骨笛被剑气击中,发出声凄厉的尖啸,骨片散落一地,再也没能拼凑起来。
商逸冰连忙从储物袋里拿出伤药,颤抖着为他包扎。指尖触到他温热的血,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砸在他的伤口上,烫得他微微一颤。
“哭什么。”凌洛漓转过身,抬手替她擦去眼泪,指尖的粗糙蹭得她脸颊发痒,“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怎么会算不了什么!”商逸冰抓住他的手,眼泪模糊了视线,“你总是这样,什么都自己扛着,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像把钥匙,打开了凌洛漓心里紧锁的门。他望着她泛红的眼眶,突然觉得,所有的隐忍和坚持,都在这一刻有了意义。
“逸冰。”他轻轻唤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认真,“从在静心崖第一次见你,我就……”
话没说完,塔底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石阶开始摇晃,头顶落下簌簌的尘土。星主令的光芒变得极亮,直指最底层的黑暗——不灭骨的气息,越来越近了。
“先下去。”凌洛漓握紧她的手,掌心的血与她的汗混在一起,难分彼此,“有些话,我要在拿到不灭骨之后,好好跟你说。”
商逸冰用力点头,眼泪却流得更凶了。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就像她知道,从他挡在她身前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震动越来越剧烈,两人互相搀扶着往下跑。火把的光在黑暗里跳跃,映着他们紧握的手,像在预示着,无论塔底有什么在等着,他们都会一起面对。
而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早已随着心跳,刻进了彼此的骨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