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兽试炼结束后的第三日,青云宗山门前的迎客松下,一场简短却情意深重的告别正在进行。
青云宗山门前,千年迎客松的虬枝在晨光中投下斑驳的影子,如同老者掌心的纹路。
松针上的露珠折射着朝阳,仿佛缀满了细碎的灵石。石桌上的灵茶氤氲着白雾,与山间尚未散尽的晨霭交织在一起,模糊了离别的面容。
林啸天与苏瀚接到宗门传讯,得知孙儿、孙女竟被元婴老祖玄昀真人收为真传,连夜从林家集赶来,脸上是掩不住的激动与自豪。
林啸天这位素来威严的家主,此刻用力拍着林清风的肩膀,眼眶微红,声音有些沙哑:
“好!好小子!给我林家争光了!”
他顿了顿,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句沉甸甸的叮嘱:“入了元婴老祖门下,是莫大的机缘,也是千斤的重担。往后……一切靠自己,谨言慎行,莫坠了林家和你师尊的威名。
说着,他将一个沉甸甸的储物袋塞到清风手中,里面是林家几乎动用了大半积蓄换来的灵石和几张保命符箓。
林啸天作为一族之长,其内心始终背负着家族兴衰的重担。
当他看到林清风展现出惊人天赋时,心中涌起的不仅是骄傲,更是一种沉重的责任感和敏锐的危机意识。
他深知修仙界的残酷,因此内心时常进行着理性与情感的激烈博弈:一方面必须为家族未来做最冷静的谋划,甚至做好必要时牺牲小我的准备;另一方面,面对亲自培养的孙儿,又难免产生深厚的情感羁绊。
林啸天袍角沾着的露水,在行走间洒落成珠,每一滴都映出他眼底难以掩饰的骄傲与不舍。
当他将那个沉甸甸的储物袋递到林清风手中时,羊皮袋上熟悉的林家暗纹在阳光下清晰可见——那是用林家独门心法烙下的印记,唯有嫡系血脉才能感知其中流淌的温情。
袋中灵石相撞发出清脆声响,林清风神识微探,心头一震。三块中品灵石静静躺在袋底,旁边还整齐叠着数张泛着金光的保命符箓。
他忽然想起前世在孤儿院的中秋,老院长将唯一一块双黄莲蓉月饼推到他面前时,那双布满皱纹的手也是这样微微发颤。喉头一哽,他上前半步,声音轻得只有祖孙二人能听见:
孙儿必不负所托,每一块灵石都会用在刀刃上。林啸天猛地转身,袖风扫落松针上的露珠,在青石板上晕开深色的水痕。
苏瀚则仔细替明月理了理崭新的真传弟子袍的衣领,眼神慈爱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
“明月,到了青云峰,要听师尊和清风哥哥的话。修行路长,莫要急躁,稳扎稳打才是正理。”
他悄悄将一枚温润的玉佩塞进明月手心,低声道:
“这是你娘留下的,戴着它,就像我们陪在你身边。”明月眼圈一红,重重点头,紧紧攥住了玉佩。
“祖父,苏爷爷,你们看!”苏明月献宝似的取出那株在百兽谷险险得来的月华草,月光般的草叶在阳光下流转着柔和光晕,“这株灵草与我的灵体共鸣,师尊说对我筑基大有裨益呢!”
苏明月正小心翼翼捧着那株月华草。草叶在阳光下流转着月华般的光晕,与她那日清晨在百兽谷险险采得时一般无二。
林清风目光扫过她腕间新添的淡粉疤痕——那是三日前毒纹蟒毒液溅射留下的痕迹,虽已愈合,却仍触目惊心。他下意识探向储物袋中的青瓷药瓶,指尖触到冰凉的瓶身时又倏然收回。
此刻苏瀚正将一枚温润玉佩系在孙女颈间,玉佩触肤生温,竟与明月体内的太阴灵气产生共鸣,泛起朦胧光晕。
你娘当年戴着它走过问心路,
苏瀚声音微颤,指腹轻轻摩挲着玉佩上熟悉的纹路,如今它终于等到了真正的主人。
明月突然扑进祖父怀中,鬓边细软的绒发被泪水沾湿,像极了晨露中颤抖的雏鸟羽毛。
苏瀚的内心世界则更多地体现出一种深沉的爱与细腻的关怀。他对孙女苏明月有着无条件的爱护,可能源于对明月早逝母亲的承诺或愧疚。
与林啸天着眼于家族宏图不同,苏瀚更关注明月的个人幸福与内心感受,时刻担忧她在外的安危,体现了长辈无微不至的关怀。
苏瀚的内心同样充满矛盾与挣扎。他既希望明月展翅高飞,又担心她受到伤害;既欣慰于她的成长,又不舍她的远离。这种矛盾心理使其内心时常充满无奈与担忧。
同时,他也在不断反思自己的角色,思考如何在支持孙女追求仙道的同时,确保她不会迷失自我,体现了其深沉的爱心与责任感。
当林啸天正要叮嘱宗门派系之事时,松枝间突然掠过一道朱红色的传讯符。林清风瞳孔微缩——那是执法堂特有的符纸,此刻出现绝非偶然。
他借着斟茶的动作,指尖在石桌上快速划出二字的水痕。林啸天当即话锋一转,谈起开春后灵稻的播种时节。这番机锋落入苏瀚眼中,他抚须轻笑,将茶盏重重一搁:
老夫这双明月瞳能辨百草,亦能识人心。
茶汤涟漪荡开,倒映出四人心照不宣的影子。
告别时刻终是到来。林清风三叩首时,额尖触到青石板上凝固的松脂,那黏稠微凉的触感让他恍惚间回到穿越那夜的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和冰冷的地板如此真切。起身时,他故意踩断一根枯枝,脆响惊飞了树顶栖息的云雀。
趁着这个间隙,他轻轻扶住眼眶通红的明月。少女袖中滑出一枚尚带体温的桐花糖,悄悄塞进他掌心——这是他们儿时每次受委屈后互相安慰的暗号。
待两个孩子的身影消失在云雾缭绕的山路尽头,林啸天突然挥袖扫向迎客松。掌风过处,松针如碧雨纷飞,却在触及地面前凝成一道青色符咒。
留影符已成,他对苏瀚苦笑,眼角细纹深刻如刀刻,往后想孩子时,总算有个念想。
符咒中清晰映出清风转身前最后的口型——那是林家秘传的二字。苏瀚仰头饮尽杯中冷茶,茶盏底部的月纹在天光下流转,竟与明月佩戴的玉佩如出一辙。
山风卷起松涛,将储物袋的檀香气送向很远的地方。林清风在百步外的转弯处突然驻足,从袋中取出一枚系着褪色红绳的铜钱。
这是周岁时祖父塞进他襁褓的压胜钱,红绳已被岁月磨得发白,却比任何法宝更沉重。他轻轻摩挲着铜钱上模糊的二字,最终将其重新系回颈间,转身踏上山阶。
云雾渐渐合拢,将山门前的松影与茶香都隔绝在另一个世界。唯有松枝间新结的留影符,还在默默记录着这场没有回头路的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