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距离杨烈的后心，不足三寸。
淬毒的锋刃上，萦绕着一股死气，这是杀人过百后才能养出的凶戾。
夜琉璃的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她就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这一剑，是她毕生所学的凝聚。
“死！”
楚天佑在混乱的人群中，无声地张开了嘴，用口型吐出这个字。
他的整张脸因为极致的亢奋而微微扭曲，血液冲上头顶，让他几乎要高喊出来。
一切都结束了！
什么燕王，什么霸主，在“赤心盟”经营多年的绝杀之局面前，终究不过是个莽夫！
贾诩那张万年不变的老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惊骇，他下意识地向前冲了一步，嘶声喊道：“大王小心！”
然而，王座上的那个男人，依旧没有回头。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把即将刺穿他心脏的短剑。
他只是举着那杯冷酒，透过晃动的琥珀色酒液，看着底下那张写满快意的脸，然后，慢悠悠地，说完了那句话。
“……终于来了，等你们很久了。”
话音未落。
一道比夜琉璃更快，更猛，更决绝的黑影，陡然从她头顶更高的殿梁上坠下！
那人悄无声息，仿佛根本没有重量，直到他出手的那一刻，才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气势！
“铛！”
一声清脆到极致的金铁交鸣！
夜琉璃那志在必得的一剑，被一把从天而降的朴刀，精准地格开。
巨大的力道顺着剑身传来，震得她虎口发麻，整个人在半空中一个踉跄，险些握不住剑。
她骇然抬头，只见一个同样穿着黑衣，脸上戴着恶鬼面具的高大身影，已经稳稳地落在了王座之后，如一尊沉默的门神。
燕云十八骑！
杨烈最神秘，最精锐的亲卫！
夜琉璃心头狂跳，她根本没有察觉到头顶还有人！
但她毕竟是顶尖刺客，一击失手，毫不恋战，脚尖在空中虚点，身形一转，便要借力再次扑向杨烈！
然而，已经晚了。
“轰——！！”
“轰隆隆——！！”
不是一声，而是接连十声巨响！
大殿两侧，那些用来装饰的，绘着山水花鸟的巨大屏风，在同一时间被人从内部用蛮力轰然撞碎！
木屑与丝绸碎片漫天飞舞。
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十个庞大的、狰狞的、完全由钢铁铸造的人形怪物，迈着沉重得让整个大殿都在颤抖的步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它们高达八尺，身躯由一块块厚重的陨铁与精钢甲片拼接而成，充满了原始而暴力的美感。
关节处裸露着复杂的齿轮和连杆，每一次转动，都发出“嘎吱嘎吱”的金属摩擦声。
它们的脑袋只是一个简陋的铁壳，没有五官，只有两个圆形的孔洞，而孔洞深处，正闪烁着令人心悸的猩红色光芒。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一个刚刚砍翻了一名燕国小官的刺客，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钢铁巨人，手里的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们是死士，他们不怕死。
但眼前的东西，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这是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吗？
还是什么传说中的上古魔神？
整个大殿，在这一刻彻底安静下来。
所有打斗都停了。
那些原本还在厮杀的刺客，不论是舞女还是仆役，全都僵在原地，脸上的杀气被一种原始的恐惧所取代。
就连被燕云十八骑拦住的夜琉璃，也停下了动作，她那双死寂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名为“震撼”的情绪。
楚天佑脸上的狂喜，彻底凝固了。
他张着嘴，呆呆地看着那十个从他视野死角里冒出来的钢铁怪物，大脑一片空白。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
为了今天的刺杀，他动用了“赤心盟”所有的力量，买通了王宫的内应，将刺客伪装成各种身份，甚至不惜血本请动了夜琉璃这样的前朝第一杀手。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成功，或者失败。
他甚至想过杨烈可能会有埋伏，可能会有更多的高手。
但他做梦也想不到，杨烈会从袖子里掏出十个刀枪不入的钢铁怪物！
这不是武功！
这不是人力！
这是妖术！
“妖术！是妖术啊！”一个旧楚国的老臣终于承受不住这种精神冲击，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两眼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更多的人则是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躲到桌子底下，瑟瑟发抖，裤裆里传来阵阵骚臭。
与他们的惊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张辽、曹纯等燕国将领。
他们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看向那十具钢铁“人屠”的眼神，已经变成了狂热！
无与伦比的狂热！
这就是大王的底牌！
这就是他们燕国真正的力量！
有此神物，何愁天下不定！
他们齐刷刷地转过身，单膝跪地，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大王万岁！燕国万岁！”
吼声如雷，震得殿梁嗡嗡作响。
在这片混乱的中心，杨烈终于放下了酒爵。
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殿中那些已经吓破了胆的“垃圾”。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透着一种玩腻了玩具的厌倦。
他抬起手，轻轻挥下。
“清理垃圾。”
冰冷、平静，不带一丝情绪的四个字，如同死神的判决。
得到了命令。
十具“人屠”同时抬起了它们粗壮的钢铁手臂。
“咔！咔！咔！咔！”
一阵密集的机括声响起，它们的手臂外甲打开，露出里面一排排黑洞洞的发射孔。
诸葛连弩！
下一秒。
“咻咻咻咻咻咻——！”
根本无法用数量来计算的箭矢，带着尖锐的破空声，从十个不同的方向，组成了一张疏而不漏的死亡之网，瞬间覆盖了整个大殿！
这不是箭雨。
这是钢铁风暴！
“啊！”
“噗噗噗！”
“救……”
惨叫声只响起了不到一瞬，就被密集的利箭入肉声所淹没。
那些训练有素的刺客，在这些钢铁怪物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他们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闪避，就被三支、五支、甚至十几支弩箭同时贯穿身体，被强大的动能钉在柱子上、墙壁上、地板上。
鲜血，在瞬间染红了华丽的地毯。
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人，下一刻就变成了插满箭矢的破布袋。
整个过程，快到让人窒息。
不过是眨了几下眼的功夫，大殿之内，除了跪地求饶的旧臣和杨烈自己的人，再也看不到一个站着的刺客。
他们如下饺子一般，纷纷倒地，血流成河。
唯有一人例外。
夜琉璃！
在箭雨爆发的瞬间，她展现出了与三品高手身份相符的、超乎常人的反应！
她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脚尖在倒下的桌案上、惊慌的人群头顶、飞舞的酒杯上接连轻点，身形快如鬼魅，硬生生从箭网的缝隙中穿梭而过！
然而，她躲得过箭，却躲不过那冰冷的钢铁。
三具“人屠”在箭雨停歇的瞬间，猩红的电子眼就锁定了她。
它们迈开沉重的步伐，呈品字形，将她合围在中央。
没有战术，没有技巧。
就是最纯粹的，以力压人！
“滚开！”
夜琉璃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她将全身的真气灌注于剑身，整个人化作一道黑色的电光，刺向了正前方那具“人屠”的胸口！
这一剑，足以洞穿三尺厚的铁板！
“铿——！”
一声刺耳的脆响。
夜琉璃引以为傲的宝剑，那把削铁如泥的凶器，在接触到“人屠”胸甲的瞬间，从中断裂！
巨大的反震力让她气血翻涌，而那具“人屠”的胸甲上，仅仅只是多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夜琉璃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绝望。
还没等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一只比她腰还粗的钢铁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在她眼中急速放大。
“砰！”
她被那只拳头，轻描淡写地，一拳砸在了小腹上。
她甚至没能发出一声痛哼，整个人就弓成了虾米，倒飞出去十几米远，沿途撞碎了三张桌子，最后重重摔在地上，喷出一大口鲜血，再也动弹不得。
世界，终于清静了。
杨烈迈开脚步，走下王座。
他脚下的长靴，踩在被鲜血浸透的羊毛地毯上，发出“吱吱”的声响。
他无视了那些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旧臣，无视了身旁将领们崇拜的注视，也无视了萧媚娘和赵婉儿复杂的眼神。
他径直走到了楚天佑的面前。
楚天佑浑身抖得和筛糠一样，那张俊秀的脸早已没了血色，只剩下死灰。
“你……你……”他想说什么，牙齿却不住地打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杨烈没有理他，只是从他身边走过，最后，停在了那个被打翻在地，奄奄一息的黑衣女刺客面前。
他蹲下身，伸出手，粗暴地捏住了夜琉璃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然后，他摘下了她脸上的银色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苍白、冰冷，却又精致绝伦的瓜子脸。
哪怕嘴角还挂着血丝，哪怕眼中充满了不甘与死寂，也无法掩盖那份惊心动魄的美。
杨烈打量了几眼，笑了。
“不错，是个美人。”
“本王笑纳了。”
他站起身，对着身后的亲卫吩咐道。
“把她洗干净了，送到本王房间里。”
“至于其他的……一个不留。”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血腥的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