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远郊,昔日的户外营地早已不复往日孩童嬉戏的喧闹。
风掠过废弃的攀岩架和生锈的秋千,发出呜咽般的低鸣。枯萎的藤蔓纠缠着褪色的指示牌,大片荒草肆意侵占着柏油路面,几顶新买的帐篷和临时拉起的铁丝网,是这里仅存的新鲜痕迹,突兀地扎根在破败之中。 高台是用几个破旧的露营木箱和板材临时搭建的,踩上去微微晃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金婵站在上面,目光如精准的扫描仪般掠过下方攒动的人群。
她的指尖在微凉的空气中微微发烫,那是【初见】异能过度使用的征兆。每一个与她对视的人,只需刹那,她便能感知到对方灵魂深处是否埋藏着即将破土的异能种子。
“左列第七,穿灰色外套的中年男子。”
林一身着笔挺,立即向身后严阵以待的士兵打了个简洁的手势。两名战士迅速出列,踏过干枯的落叶,将那个茫然不知所措、正四处打量废弃营舍的男人带出人群。没有反抗,没有疑问——这段朝不保夕的时日以来,人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突如其来的“挑选”。
“今天第几个了?”林一低声问道。
“第二十七个。”金婵接过话,“进度在加快。上周一天只能找到十个左右,现在半小时就找到了五个。”
林一凝视着营地另一头,新组建的异能军团正在一片清理出的空地上接受训练。电光噼啪作响,空气偶尔不自然地扭曲,还有个年轻女孩闭眼凝神,视线却仿佛已飞越至几公里外的废弃城市。这支特殊部队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扩张,全靠金婵那近乎“点石成金”的异能识别。
“你的眼睛...”林一目光锐利,注意到金婵眼角渗出的细微血丝,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没事。”金婵迅速用指尖擦去那点湿黏的血痕,仿佛只是拂去灰尘,“继续吧,天黑前还能筛查三百人。”
但当她再次抬眼望向人群时,一阵剧烈的、锥子般的疼痛猛然刺入太阳穴。
恍惚间,她视野中的景象变了——不再是一个个独立的、面带惶恐或期盼的人,而是无数交织闪烁的光脉网络。
“休息十分钟。”林一不由分说地伸手扶住她几乎瘫软踉跄的身躯,语气不容拒绝,“这是命令。”
林一的话音未落,一声非人的、饱含痛苦与狂怒的咆哮猛地撕裂了营地压抑的空气!
声音的源头,正是刚才被带走的那个穿灰色外套的中年男子。他此刻已不再蜷缩,而是悬浮离地半米,双臂张开,头颅极度后仰。肉眼可见的橙红色能量如同狂暴的旋风从他体内喷涌而出,将他周身数米内的杂草、碎石尽数碾为齑粉!
然而,营地并未陷入预想中的混乱。
“壁垒!”一名年轻战士双掌猛击地面,一道土墙轰然升起,挡住了第一波扩散的能量冲击,虽然瞬间就布满裂痕。
“凝滞!”另一个女孩双手向前虚推,她前方的空气变得粘稠,试图减缓那灰白色能量的扩散速度。
电光、冰屑、扭曲的空气......各种初生的、尚不熟练的异能纷纷亮起,试图合力压制中心的风暴。异能与异能之间的碰撞爆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和刺眼的光芒,场面一时间变得光怪陆离而恐怖,仿佛多种自然伟力在此处疯狂角力。
那中年男子——或者说那能量核心——发出的咆哮更加痛苦,橙红色能量骤然增强,土墙崩碎,凝滞场被强行撕裂,好几个出手的异能者闷哼着倒退数步。
眼看那失控的能量就要彻底爆发开来——
“都闪开!”
一声粗犷的暴喝从人群侧后方炸响。
一道身影快得如同鬼魅,几乎是贴着地面疾射而来,所过之处,带起的劲风竟暂时压倒了狂乱的能量流!
他眼神凶狠,目标明确,对周围那些试图阻挡或干涉他的异能攻击不管不顾,如同一颗出膛的子弹,直射向风暴的中心——那个悬浮着的失控者。
是阿鸡!
就在阿鸡即将撞入那毁灭性能量范围的刹那,他的右手猛地探出。令人惊异的是,他的手臂皮肤瞬间覆盖上一层赤红如锈铁般的色泽,五指关节爆发出惊人的嘎吱声,仿佛那不是血肉!
他不闪不避,精准无比地穿透了狂暴的灰白色能量乱流——能量冲击在他手臂上炸开耀眼的火花,却无法将其真正摧毁——一把死死地掐住了失控者的脖颈!
“嗡——”
一股奇特的、带着某种湮灭属性的异能力场以他的手掌为中心瞬间扩散。那肆虐的橙红色能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发出一声哀鸣般的漏气声,骤然衰减、消散!
失控者眼中的光芒熄灭,身体软软地掉落下来,被阿鸡像拎破布袋一样拎在手里。
现场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只有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以及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催熟的残次品。”他目光却锐利如刀,扫过全场,最后在林一和金婵身上停留了一瞬,充满了审视与一种难以言喻的警告意味,“你们这筛人的本事,还得练练啊。”
林一脸上那抹惯常的、仿佛能安抚人心的微笑并未因阿鸡的质问和现场刚发生的骚动而褪去。他甚至轻轻鼓了鼓掌,像是欣赏了一场精彩的表演。
“说得很好,阿鸡。”林一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庆幸有你,又一次避免了不必要的损失。”
阿鸡逼近一步,声音压低却更具穿透力,“你说,我们要给像我们一样的人,一个能挺直腰杆活下去的地方!不必像老鼠一样躲在暗处,不必害怕自己的能力!可现在呢?我们在干什么?我们把他找出来,然后呢?把他变成士兵?变成武器?用一种秩序去取代另一种压迫?我们组建军队的理由到底是什么?是为了保护,还是为了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