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科学铁律?还是认知牢笼?
张副会长那充满针对性的“开场定调”余音未落,约翰·戴维斯博士便轻轻叩了叩自己面前的话筒,动作优雅,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感。会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包括那些原本还带着几分同情或好奇看向林辰的,此刻都齐刷刷地聚焦到了这位国际知名学者身上。
“thank you, mr. Zhang.” 约翰开口,流利的英语通过同声传译清晰地送到每位与会者耳中,但他随即便切换成了略带口音却足够清晰的中文,显然是为了增加压迫感,“诸位,我很荣幸参与这场关于医学未来的讨论。医学,是人类对抗疾病与死亡最有力的武器。而武器的有效性,必须建立在可验证、可重复、符合逻辑的科学铁律之上!”
他刻意加重了“科学铁律”四个字,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全场,最后精准地定格在独自安坐的林辰身上。
“现代医学,或者说科学医学,建立在解剖学、生理学、生物化学、分子生物学等坚实的基石之上。我们通过大样本随机双盲试验——这一国际公认的黄金标准——来验证药物和疗法的有效性。我们依赖循证医学,用海量数据和统计学分析,确保每一个医疗决策都有据可循。” 约翰语速不快,每个词汇都掷地有声,伴随着他的手势,仿佛在构建一座坚不可摧的科学堡垒。
“但是!” 他话锋陡然一转,声音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指向了LEd大屏。屏幕上适时出现了一副人体经络穴位图,那古朴的线条和标注,在充满现代感的会场里显得格外突兀。“反观某些所谓的‘传统医学’,其核心理论,诸如经络、穴位、气……这些虚无缥缈的概念,请问,它们在解剖学上在哪里?在显微镜下看得见吗?能用物理或化学方法测量吗?”
他摊开双手,做出一个无奈且荒谬的表情,引得台下部分西医背景的与会者发出低低的哄笑。李总嘴角的笑意更是几乎抑制不住,身体微微后仰,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还有那些基于‘阴阳五行’、‘寒热温凉’的诊疗理论,” 约翰乘胜追击,语速加快,攻势如潮,“听起来像不像古老的哲学猜想?甚至是……巫术的变种?缺乏客观指标,无法量化,全凭医生个人——恕我直言——近乎主观的臆断。这种建立在模糊概念和个案经验上的体系,如何能称之为‘科学’?它更像是一种文化遗存,或者……安慰剂效应的集大成者。”
“安慰剂”这个词,像一根毒刺,狠狠扎向中医的尊严。台下一些年轻的中医从业者面红耳赤,想要反驳,却在对方构建的“科学”壁垒和强大的气场面前,感到词穷和胆怯。张副会长在一旁微微点头,对约翰的“火力”十分满意。
全场的气氛,在约翰这一连串逻辑清晰、引据“硬核”的诘问下,被彻底引向了质疑中医的深渊。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林辰完了,在这种降维打击下,他连理论根基都会被连根拔起。
就在这片几乎要将人淹没的质疑浪潮中,林辰,动了。
他没有立刻起身反驳,甚至没有去看台上志得意满的约翰和李总。他只是缓缓地,将一直平放在膝盖上的手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地、极其精准地点在了自己左臂肘横纹尽头,肱二头肌外侧的一个点上。
那个动作从容不迫,带着一种古老仪式般的韵律感。
台下离得近的一些人,包括前排一位一直闭目养神、须发皆白的老者——江城中医药大学的前任校长,孔育林教授,猛地睁开了眼睛,目光锐利地看向林辰的手指落点。
曲池穴。
约翰注意到了林辰这个细微的动作,但他显然不理解其含义,只是嗤笑一声:“看,这就是我所说的,无法理解的行为艺术。请问林先生,你这个动作,是想向我证明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气’吗?还是说,你在为自己施加‘安慰剂’?”
嘲讽意味更浓。
林辰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约翰,那眼神深邃,仿佛能吸纳所有的喧嚣。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会场的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抚平躁动的力量。
“戴维斯博士,您笃信的‘科学铁律’,无疑是认知世界的一种强大方式。但,这是否是唯一的方式?”
一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把钥匙,试图撬动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堡垒。
约翰皱眉,刚要反驳。
林辰却不给他机会,继续娓娓道来,声音沉稳如山涧溪流:“您问经络穴位何在。它们不在您熟悉的解剖刀下,因为它们并非单纯的物质结构,而是生命能量——‘气’的运行通道与枢纽。它们存在于活着的、动态的生命整体之中。当生命终结,气散则经络隐,这正如电流通过,灯泡方亮,电路本身却非发光之体。您执着于解剖静止的‘电路’,却忽略了流淌的‘电流’,以及‘光亮’本身这一最终效应。”
他以现代人易于理解的“电路”与“电流”作比,瞬间将玄乎的概念拉入了可理解的范畴。台下开始出现窃窃私语,不少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至于您推崇的‘大样本随机双盲’,”林辰话锋微转,依旧从容,“这确实是验证标准化治疗手段的利器。但中医的核心在于辨证论治,一人一方。我们面对的不是一群患了同种‘病’的标准化‘样本’,而是一个个独一无二、处于不同失衡状态的‘人’。感冒,因病因人而异,或风寒,或风热,或夹湿,或体虚,岂能一概而论,用同一味药?我们的‘样本’,是千年临床积累下的、针对无数个‘个体’的成功诊疗经验,其统计规模,未必小于您所指的‘大样本’。”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那些逐渐认真起来的面孔,最后重新看向脸色开始有些变化的约翰。
“您说中医理论像哲学猜想。没错,《黄帝内经》有云:‘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 这‘道’,是生命活动的根本规律;‘阴阳’,是对立统一的辩证法则;‘术数’,是推演变化的模型。它确实超越了单纯的物质层面,试图从更高的维度,去理解和干预生命这个复杂巨系统。这并非‘巫术’,而是另一种认知世界的范式,一种基于整体、动态、关联的系统科学雏形!”
“科学的精神在于求真与实践,在于有效地解决问题。”林辰的声音陡然提升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当一位患者腹痛如绞,西医检查一切正常,而我针刺其 ‘足三里’ ,疼痛立缓;当一位失眠患者辗转反侧,西药依赖成瘾,而我艾灸其 ‘涌泉穴’ ,便能安然入眠……这无数次的‘立竿见影’,难道不也是一种强有力的‘证据’?难道仅仅因为它暂时无法被您现有的仪器完全探测、无法纳入您设定的‘双盲’框架,就要被全盘否定,斥为‘不科学’吗?”
“博士,”林辰的目光锐利起来,如同古井中投入的石子,激起了深邃的波澜,“您所坚守的,究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科学铁律’,还是……您自身认知局限所构筑的牢笼?”
最后一个问题,如同惊雷,在寂静的会场炸响。
约翰博士脸上的傲慢和讥讽彻底凝固了。他张了张嘴,想要用他惯常的理论驳斥,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在他那套规则体系内缠斗,而是直接跳了出来,质疑了他赖以生存的认知根基!
台下,一片哗然。质疑声、议论声、惊叹声交织在一起。
李总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而那位孔育林老教授,浑浊的眼中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光彩,他死死盯着台上那个依旧平静的年轻身影,嘴唇微微颤动,无声地吐出了两个字:
“妙啊!”
林辰缓缓坐下,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言论并非出自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