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沙沙”声不是幻觉。
像是有无数只脚在刮擦着岩石,从主石室那个方向潮水般涌来,越来越响,越来越密,听得人头皮发炸。入口处,那头最先醒过来的地噬兽,像是打了鸡血,身上的暗红锈光忽明忽暗,口器张合的速度快得出现残影,嘶鸣声尖锐刺耳,像是在给后面的同类发信号。
“全……全来了……”老周看着掌心里那枚毫不起眼的“石子”信物,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得一干二净,腿一软,要不是扶着石桌,直接就瘫地上了。
陈烁冲到石门边,探头往外只看了一眼,就跟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脸都绿了:“操!外面……外面全是那鬼东西!把路全堵死了!”
林镇二话不说,猛地将石门往回推!厚重的石门发出沉重的摩擦声,缓缓闭合,将外面那令人绝望的“沙沙”声和地噬兽的嘶鸣隔绝了大半,只留下一条狭窄的缝隙。他背靠着石门,胸口微微起伏,显然刚才那一下也耗费了不少力气。
“这门……撑不了多久。”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事实。石门再厚,也架不住外面成百上千的地噬兽啃噬。
我们被困死在这个小小的石室里了。唯一的出口被堵死,外面是无穷无尽的怪物,里面……只有一具骸骨,和一堆落满灰尘的卷宗。
绝望的气氛像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了每个人。
陈烁烦躁地一拳砸在石壁上,留下个浅浅的印子:“妈的!刚找到点线索,就要玩完?老子不甘心!”
老周靠着石桌,看着手里那枚石子信物,又看了看怀里光芒愈发黯淡的源火之种,眼神空洞,嘴里反复念叨着:“信物……会长信物……到底有什么用……刻文没说完啊……”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这间不大的石室。书架,卷宗,石桌,骸骨……还有什么?还有什么被我们忽略了?
外面地噬兽撞击石门的“咚咚”声已经开始响起,沉闷而有力,石门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林镇死死顶着门,额头青筋暴起。
“老爷子!”我猛地抓住老周的肩膀,“你再想想!石匠会的典籍里,关于信物,关于会长,还提到过什么?任何细节都行!”
老周被我摇得回过神来,他茫然地看着我,又低头看看信物,努力在恐惧中搜刮着记忆:“信物……是会长身份的象征……据说……据说能与石匠会最核心的传承产生共鸣……但具体……典籍语焉不详……只说非生死关头,不得轻易……”
共鸣?
我目光猛地定格在石室墙壁上那些黯淡的、与外面一脉相承的土黄色纹路上!这些纹路,是不是也是石匠会“核心传承”的一部分?
“试试!”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把信物靠近墙壁!或者……靠近源火之种!”
老周一个激灵,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先是将那石子信物颤抖着按向旁边的石壁。毫无反应。石头依旧是冰冷的石头。
他不死心,又将信物缓缓靠近怀里的源火之种。
就在那枚暗沉的石子距离源火之种只有寸许距离时——
异变陡生!
源火之种那原本已经相当微弱的光芒,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火星的干柴,猛地窜起一簇明亮的金红色火苗!同时,那枚一直毫不起眼的石子信物,内部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竟然也透出了温润的、如同玉石般的乳白色光泽!
两股光芒交相辉映,一股微弱但异常清晰的、带着某种韵律的共鸣波动,以它们为中心扩散开来!
这波动扫过石室墙壁上那些黯淡的纹路。
奇迹发生了。
那些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纹路,如同干涸的河床迎来了甘霖,竟然再次亮起了土黄色的光芒!虽然远不如外面主核心那般耀眼奔腾,却稳定而执着,如同夜空中稀疏却坚定的星辰!
更令人震惊的是,随着墙壁纹路的亮起,石室地面中央,那块被持印长老骸骨坐镇的区域,石板竟然无声无息地向下沉降,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黝黝的洞口!一股带着更浓郁土腥气和陈旧尘埃味道的冷风,从下面倒灌上来!
“还有路!”陈烁惊喜地大叫。
老周也激动得浑身发抖,看着手中共鸣的信物和火种,老泪纵横:“原来如此……信物是钥匙……源火是引子……这……这才是真正的生路!”
“别高兴太早!”林镇顶着剧烈震动的石门,低吼道,“快下去!”
不用他说,我们立刻行动。陈烁第一个跳了下去,确认下面安全。我接过老周怀里的源火之种(信物被他紧紧攥在手里),和林镇一起,扶着老周,先后钻进了洞口。
就在我最后一个钻进洞口,双脚离开石室的瞬间,我回头看了一眼。
厚重的石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崩裂声中,终于被撞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无数暗褐色的、带着锈蚀光芒的地噬兽节肢和口器,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了进来,瞬间淹没了持印长老的骸骨和他那张石桌……
林镇在下面猛地一拉我的脚踝。我顺势向下滑去,头顶上那块沉降的石板,在我们离开后,又迅速而无声地合拢,将上面那令人绝望的景象彻底隔绝。
黑暗中,我们沿着一条陡峭向下的滑道急速下坠,风声在耳边呼啸。
滑了不知道多久,屁股都快磨出火星子了,终于“噗通”、“噗通”几声,先后摔在了一片相对松软、带着湿气的土地上。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老周手里的源火之种和那枚信物,还在散发着稳定的共鸣光芒,照亮了周围一小圈——这里似乎是一条狭窄的、天然形成的地下岩缝,空气潮湿,能听到隐约的水滴声。
我们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
“总算……逃出来了……”陈烁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
没人接话。逃是逃出来了,可接下来呢?这鬼地方是哪儿?怎么出去?外面是不是还有更多的地噬兽?会长的信物指引的,又是什么方向?
老周挣扎着坐起来,将信物和源火之种一起捧在眼前,借着光芒,他仔细端详着那枚变得温润的信物。忽然,他“咦”了一声。
“这信物……里面的光……好像在指向某个方向?”他不确定地说。
我们凑过去看,果然,那信物内部乳白色的光泽,并非均匀分布,而是隐隐朝着岩缝的某个方向流动,如同一个微型的指南针。
信物……在指引方向?
它要带我们去哪里?
是生路,还是另一个绝境?
没人知道。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同样的疲惫、茫然,和一丝被命运推着走的无奈。
“走吧。”我撑着膝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跟着它,看看这破石头,到底想把我们带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