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是…在可怜我？”
她勉力压下胸中翻涌的心潮，唇角强牵起一抹惯常的浅笑。
梁策眸色陡然一沉，指腹再度抚上她宛若胭脂浸染的眼尾，触感温软细腻。
“不，本王从不可怜人。”
他俯身逼近，薄唇几乎贴着她玲珑的耳廓，一字一顿，气息灼热。
“本王，只护短。”
那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敏感的肌肤，激起一阵更强烈的战栗，顺着脊骨窜涌，令她指尖都泛起微麻。
陆皓凝骤然惊觉，自己竟在贪恋这怀抱的坚实与温暖。
这太危险了。
她猛地发力将他推开，踉跄后退半步，指尖无意识地死死揪紧了衣袖的滚边。
“多谢殿下体恤。”
梁策看着她瞬间竖起防备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无奈，旋即又被更深沉的情绪覆盖。
他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竟罕见地掺着一丝纵容。
“现在知道怕了？方才在正厅戏耍柳平芜的时候，不是挺威风的？”
语气带着近乎宠溺的揶揄，听得陆皓凝耳根“腾”地烧了起来，热度迅速蔓延至双颊。
原来他都知道…
知道她故意提及陆归芸，知道她佯装关切赠药，知道她温婉笑靥下的字字句句皆在诛柳平芜之心…
“我…”她张了张嘴，喉间干涩。
那些精心构筑的城防，那些深埋的算计，此刻竟不知该如何解释，又如何自辩，只觉得在他洞察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梁策却再度俯身，在她惊愕圆睁的杏眸注视下，薄唇如蜻蜓点水般，极其轻柔地擦过她光洁微凉的额角。
“做得漂亮。”
四个字，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低沉而有力。
那轻若鸿羽的触碰，却似惊雷在陆皓凝脑中轰然炸响，瞬间抽空了她的思绪，只余一片空白。
她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俊颜，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沉寂的心田深处破土而出，疯狂滋长。
周山湄断断续续的哼唱不知何时已停歇。
她歪着头，浑浊的眼眸里带着孩童般天真的好奇，一瞬不瞬地打量着他们。
陆皓凝慌忙欲再退，手腕却被梁策温暖的掌心稳稳握住。
他极其自然地执起她的手，十指交缠紧扣，力道坚定，不容挣脱。
“岳母大人。”
他转向周山湄，郑重其事地躬身行了一礼，姿态端方，神情肃穆。
“小婿梁策在此立誓，定会护凝儿周全，不让她再受半分委屈。”
周山湄茫然地眨了眨眼，像是听不懂这庄严的话语。
她忽然伸出手，枯瘦如柴的指节带着微颤，轻轻抚上梁策棱角分明的侧脸，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咯咯笑声。
“你长得真好看…比无涯还好看…”
梁策竟不闪不避，任由那粗糙的手指在他脸上笨拙地游移。
他微微垂首，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耐心与温和。
陆皓凝望着眼前这奇异而温情的一幕，喉头骤然发紧，一股酸涩的热流直冲眼底，几乎要抑制不住。
窗外喧嚣的蝉鸣声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开，变得遥远而模糊。
阳光透过窗外繁茂的梨树枝叶，筛下细碎跳跃的金斑，温柔地铺洒在三人周身。
光影流转，交织缠绕，将这一刻定格，美好得恍如一场遥不可及，随时会破碎的幻梦。
.
回府的马车上，沉香袅袅，锦帘低垂。
陆皓凝斜倚在柔软的锦垫上，眼前挥之不去的，仍是母亲那仿佛迷失在另一个世界的眼神。
梁策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车厢内的静谧，也打断了她的思绪。
“三日后，我派人接岳母入府。”
陆皓凝猛地抬头，猝不及防撞入他墨玉般的眼眸深处。
这突如其来的恩典，却令她心弦骤然绷紧。
她惧这温柔的背后是镜花水月，怕娘亲成为掣肘她的软肋，更恐自己会在这方看似安稳的庇护所中沉溺，迷失，最终万劫不复。
“不可。”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反对。
“殿下已给了我玉印，若再接母亲入王府，外人会说…”
“说什么？说睿王宠爱王妃，爱屋及乌？”
他剑眉微挑，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却是一片坦荡的灼然。
“我倒觉得，这名声不错。”
一缕金线般的光束，从车帘缝隙中悄然漏入，在他英挺的侧脸上游移，勾勒出利落而冷峻的下颌线，亦照亮了他眼底的坚决。
陆皓凝心头的坚冰似又融化了一角，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响。
她鼓足勇气，伸出微凉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玄色绣金的袖口，如同触碰一个易碎的幻梦。
“谢谢殿下…”声音轻若蚊蚋。
“你我夫妻，何须言谢。”
梁策反手便将她微凉的小手全然裹入自己温热干燥的掌心，力道温和却不容挣脱。
他微微倾身，眸光灼灼地锁着她低垂的眼睫，带着一丝循循善诱。
“倒是凝儿，你我之间，你还打算一直这般生分地唤我殿下？”
陆皓凝心口似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骤然加速跳动，在寂静的车厢里清晰可闻。
“那…该唤什么？”
她抬眸，撞进他含笑的眼底，那里面仿佛盛着细碎的星光。
“母妃唤我策儿。”他唇角上扬的弧度加深，带着明显的期待，“你不如唤声‘阿策’试试？”
“阿…阿策。”
两个字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从舌尖艰难吐出，烫得她心尖都在发麻，颊畔也染上霞色。
这声轻唤甫一出口，梁策眸色骤然转深，漾开幽黯的涟漪。
他毫无预兆地倾身逼近，高大挺拔的身影带着强大的压迫感，瞬间将她困在铺着软垫的车厢角落。
沉水香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将她密不透风地包裹，侵入她的每一次呼吸。
就在陆皓凝因这突如其来的逼近而本能地向后瑟缩时，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已然牢牢扣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那力道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掌心隔着夏日轻薄的衣料，透来滚烫的温度，熨帖在她不盈一握的腰线上，瞬间阻断了她的退路。
陆皓凝只觉腰间一麻，仿佛有一道细微的电流自他掌心窜开，击溃了她试图凝聚起的所有力气。
让她不由自主地软了身形，只能借着那只手臂的支撑，仰头承接他过于迫近的凝视。
“再叫一次。”
他低哑的嗓音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灼热的呼吸拂过她挺翘的鼻尖。
气息交融间，陆皓凝心跳如脱缰野马，擂鼓般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
“阿策…”
尾音染上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