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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天门“帮忙”的插曲过后,云顶洞府又恢复了往日悠闲的节奏。这日,一道金光灿灿的请柬便穿过禁制,精准地悬停在小玄面前,上面还带着一股浓郁诱人的桃香——是孙悟空发来的。

“小玄!小白!小青妹子!俺老孙这儿新得了好些千年紫纹蟠桃,虽比不上王母娘娘那九千年的,滋味却也不差!还有刚启封的百果仙酿,埋在后山几百年了,香得很!速来速来!俺老孙在花果山等你们,不醉不归!”

请柬里孙悟空的声音咋咋呼呼,充满了热情好客(以及显摆)的意味。

小青一听,立刻来了精神,眼睛放光:“蟠桃!仙酿!好好好!我们去!马上就去!”她对于一切热闹和好吃好喝的活动都抱有极大的热情。

小白看着妹妹那迫不及待的样子,不由莞尔,也点了点头:“大圣盛情难却,去坐坐也好。”她近来心境平和许多,也乐得见弟弟妹妹们开心。

小玄自然无异议,笑道:“这猴子,怕是又找到什么由头想热闹一番了。”

三人遂驾起遁光,不多时便到了那闻名遐迩的花果山。但见峰峦叠翠,丹崖怪石,削壁奇峰。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长春。仙桃常结果,修竹每留云。一条涧壑藤萝密,四面原堤草色新。真是百川会处擎天柱,万劫无移大地根。

早有伶俐的小猴精在路口等候,见到三人,吱吱叫着引路,穿过水帘洞那飞流直下的瀑布,进入了洞天福地之中。洞内更是宽敞开阔,石桌石椅排列,顶上钟乳石垂下,闪烁着各色灵光,四处点缀着花果,别有洞天。

孙悟空早已等候多时,他今日换了一身簇新的赭黄袍,头戴凤翅紫金冠,倒是显得精神抖擞。见到三人,一个筋斗就翻了过来,抓着脑袋嘿嘿直笑:“可算来了!快快快,酒宴都备好了!今天就俺们几个,痛快喝!”

宴席就设在水帘洞内最大的厅堂,果然如他所说,琳琅满目。当中一盘盘堆成小山的,正是那紫纹缃核、饱满欲滴的千年蟠桃,异香扑鼻。旁边石桌上,摆满了各色山珍野味、奇瓜异果,大多蕴含灵气,非俗物可比。最重要的,是一坛坛泥封刚破的“百果仙酿”,酒香醇厚,混合着百果的芬芳,闻之令人食指大动。

“来!别客气!吃!喝!”孙悟空自己先抓起一个最大的蟠桃,吭哧就是一大口,汁水淋漓,又拍开一坛酒,仰头便灌,豪气干云。

小青有样学样,也抓起桃子和酒坛,吃得毫无形象,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还不忘含糊地称赞:“唔…好次!好酒!死猴子,你这里…宝贝还真不少!”

小白则优雅得多,小口品尝着桃子的甜美,偶尔端起玉杯浅酌仙酿,姿态娴静,与周遭略显“野蛮”的画风形成对比,却又不显得突兀,反而自成一幅美景。

小玄坐在小白身边,动作不紧不慢。他没像孙悟空和小青那样豪饮,而是拿起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盏,慢条斯理地将蟠桃剥皮去核,切成大小适口的小块,又淋上些许蜜露,这才递给小白:“姐姐,尝尝这个,甜度刚好。”语气自然无比。

小白接过,眼中含笑:“谢谢弟弟。”

孙悟空在一旁看得咧嘴:“嘿!小玄,你这伺候得比俺老孙这山里的猴儿侍候得还周到!”

小玄挑眉,淡定回击:“总比某些猴子,只知道囫囵吞枣,糟蹋好东西强。”

孙悟空顿时被噎了一下,想起当年偷蟠桃时的行径,不由抓耳挠腮,笑骂道:“好你个小玄!就知道揭俺老孙的短!那能一样吗?那时候俺老孙是急着吃,现在是品!品!懂不懂?”

小青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大笑:“哈哈哈!死猴子你也有今天!”

几杯仙酿下肚,气氛越发高涨。孙悟空本就话多,酒意上头,更是开始滔滔不绝地吹嘘起自己当年的“光辉事迹”。

“……嘿!不是俺老孙吹牛!那天庭的蟠桃园,俺老孙想去就去,想摘就摘!还有那瑶池御酒,嘿嘿,俺老孙当年可是泡在酒缸里喝的!”他说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

小青听得两眼放光,满脸崇拜,也跟着兴奋起来:“哇!这么厉害!那我们下次也去偷……唔!”她话没说完,就被小白无奈地伸手轻轻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用眼神表达着“为什么不让说”的抗议。

孙悟空见状更是得意,一拍大腿:“还有那太上老君兜率宫里的金丹!嘿嘿嘿……”他压低声音,做出神秘兮兮的样子,“那才是好东西!金光闪闪,圆溜溜的,一看就不是凡品!俺老孙当时也没细看,一把抓过来,就跟吃炒豆似的,嘎嘣脆,全给吞下肚了!”

他咂咂嘴,似乎还在回味,但更多的是炫耀:“嘿,那老官儿的金丹倒是好东西,虽不能立地成圣,但活死人肉白骨,添寿延年可是真的……可惜俺老孙当年囫囵吞了,没尝出味儿来!光顾着涨修为了!可惜了可惜了!”

他这话说得摇头晃脑,纯粹是酒后吹嘘,炫耀自己当年的胆大包天和机缘了得,语气里满是占了天大便宜的得意,并无半分认真探讨药效的意思。

席间欢声笑语依旧,小青还在努力挣脱姐姐的手,想追问细节。小白摇头失笑,继续小口吃着弟弟递来的桃子。

然而,一直看似慵懒、专注于照顾姐姐的小玄,在孙悟空提到“太上老君的金丹”“活死人肉白骨”这几个字眼时,正在为小白斟酒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他脸上的表情未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听着笑话的淡淡模样,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也在觉得孙悟空的话有趣。

但若有人此刻能直视他的眼底,便会发现,在那深邃的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了一丝难以捕捉的幽光,如同平静湖面下骤然涌动的暗流,旋即又恢复了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端起自己的酒杯,仿佛若无其事地抿了一口,目光状似随意地扫过孙悟空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又缓缓落下,看向杯中晃动的、倒映着洞顶灵光的琥珀色酒液。

活死人……肉白骨……太上老君的金丹吗?……

猴子无心的话语,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悄然荡开了一圈涟漪。许多模糊的念头和之前零散的信息,似乎在这一刻被一根无形的线轻轻串起了一个端倪。

但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是继续听着孙悟空的吹嘘和小青的闹腾,偶尔插科打诨一句,精准地吐槽得孙悟空哇哇大叫,引得小白掩唇轻笑。

宴席在热闹无比的气氛中持续着,猴群的嬉闹声、劝酒声、吹嘘声不绝于耳。花果山的百果仙酿后劲十足,连小青最后都喝得小脸通红,眼神迷离地抱着酒坛傻笑。小白也微醺,靠在柔软的垫子上,唇角带笑看着眼前喧闹的景象。

小玄始终保持着清醒,他看着醉态可掬的姐姐和朋友们,眼神温和。只是在那温和之下,某些念头已然生根,只待合适的时机破土而出。

直至日落西山,宴席方散。孙悟空已是东倒西歪,被几只老猴搀扶着回去休息了。小玄起身,一手轻轻扶起微醺的小白,另一只手揽着还在嚷嚷“我没醉!再来一坛!”的小青,向猴群们点头示意,这才驾起云头,离开了这处热闹的洞天福地。

回去的路上,星河初现。小青早已靠在小白肩上睡着。小白也闭目养神。

小玄驾驭着云头,稳而快。他望着前方无垠的星空,目光沉静,若有所思。

云顶洞府的轮廓在云海中显现,明珠柔和的光晕如同指引归途的灯塔。云顶洞府的禁制无声开启又闭合,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明珠柔和的光晕洒落,映照着洞内熟悉的一切。小玄动作轻柔,先将小白安置在她那铺着柔软云锦的床榻上,细心为她褪去鞋袜,拉过薄被盖好。小白无意识地蹭了蹭柔软的枕头,睡得更沉。

接着,他转身去安顿小青。小青睡得四仰八叉,嘴里还无意识地嘟囔着“好酒……再来……”,小玄无奈地笑了笑,小心地将她抱起,准备放到她自己的床铺上。

就在他弯下腰,准备将小青放下时,一只微凉的手却突然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玄色衣袍的一角,攥得紧紧的。

小玄动作一顿,低头看去。小青依旧闭着眼,显然是睡梦中的无意识动作,秀气的眉头却微微蹙起,仿佛在梦里遇到了什么不安的事,嫣红的唇瓣微微翕动,发出几乎细不可闻的喃喃低语:

“不……不要走……别丢下我一个……”

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脆弱和依赖,与她平日张扬火辣的模样判若两人。

小玄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细微的酸软。他看着那只紧紧攥着自己衣角、指节甚至有些发白的手,试图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动作极其小心,生怕惊扰了她的睡眠。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的手时,小青那梦呓般的声音又溢出一丝:“……怕……”

这一个字,极轻极轻,却像带着钩子,瞬间拴住了小玄所有的动作。

他沉默了,凝视着姐姐即使在睡梦中仍显不安的侧脸,许久,终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带着无尽的宠溺与纵容。他放弃了掰开她手的念头,就着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在床沿坐下,低沉的声音放得极柔,仿佛怕惊碎了梦境:

“好~我不走。安心睡吧,姐姐在,我也在。”

他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小青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攥着衣角的手也略微放松了些,但依旧没有松开,仿佛抓住了什么依靠,呼吸变得更加绵长安稳。

确认她真正睡熟,小玄的目光却变得深邃而坚定。今夜猴子关于“金丹”的醉话,姐姐梦中无意流露的脆弱,还有小白眼底深处那从未真正散去的、连她自己或许都未曾察觉的遗憾……种种情绪交织在他心头,催生出一种强烈的、想要为她们做点什么的冲动——一种超越日常陪伴的、更坚实的守护。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眼神一凝。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内敛而肃穆,与平日慵懒闲散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并未起身,依旧保持着坐在床沿的姿势,只是单手结了一个异常繁复古老的印诀,指尖流淌出淡淡的、近乎虚无的混沌色光芒。

随着印诀的完成,他另一只手缓缓按向自己赤露的胸膛心口位置(心念一动,上身玄色衣袍如同被无形之手解开,悄然向两侧滑落,露出线条分明、紧实有力的胸膛和腹部)。

只见他心口处的皮肤之下,隐约有暗金色的玄奥纹路浮现,紧接着,肌肤微不可察地起伏,四片约莫婴儿巴掌大小、形状完美、色泽深邃如暗夜星空、边缘却流转着一层淡淡琉璃金光的本命心鳞,缓缓自皮肉之下浮现而出,仿佛与他的心跳共鸣,散发着磅礴而内敛的生命气息与坚不可摧的道韵。

这是他身上最坚硬、也是与他本源联系最紧密的鳞片,每一片都蕴含着惊人的力量,但也意味着剥离时会承受巨大的痛苦。

小玄牙关微微咬紧,额角有细微的青筋隐现。他眼神沉静如水,没有半分犹豫,按在心口的手指猛地一凝!

“呃……!”

一声极力压抑的、从喉间深处溢出的闷哼骤然在寂静的洞府中响起,短促而痛苦。

四片本命心鳞被硬生生从心口剥离的瞬间,小玄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一股钻心剜骨般的剧痛席卷全身,让他挺拔的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嘴角无法控制地溢出一缕鲜红的血丝,沿着下颌线滑落,滴落在玄色的衣袍上,瞬间洇开暗色的痕迹。

他强行稳住呼吸,甚至不敢大口喘气,生怕惊动了身旁熟睡的姐姐。剧烈的疼痛让他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愈发锐利和专注。

他迅速用仙力包裹住那四片离体后光芒略显黯淡、却依旧散发着强大气息的心鳞,悬浮于掌心之上。双手艰难地再次掐动法诀,混沌色的光芒再次亮起,这一次却带着熔炼与塑造的力量,缓缓注入四片心鳞之中。

他集中了全部的神念和修为,忍受着本源被撕裂的剧痛,开始艰难地炼制。

其中两片,他以心神为笔,以本源精血为墨,在其上精心勾勒刻画下极其繁复强大的防御阵纹。阵纹成型的瞬间,鳞片上流光溢彩,隐有九龙虚影盘旋环绕,散发出一种亘古不破、万法不侵的稳固气息。

另外两片,他则目光一厉,咬牙将自己目前所能施展的、蕴含了毁灭与生灭法则的四道最强攻击神通,毫无保留地压缩、烙印进去!每一道神通烙印进去,他的脸色就更白一分,身体颤抖得也更厉害一分,那几乎是抽离他部分道果的行为!鳞片之上顿时雷光闪烁、剑气隐现,仿佛蕴含着能撕裂苍穹、破灭万物的恐怖威能,气息骇人至极。

当最后一道攻击神通烙印完成,小玄几乎已经到了极限。眼前阵阵发黑,耳畔嗡鸣不止,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心口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神识。

他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咳出一口瘀血,却强行用手捂住,没让半点污渍溅出。他颤抖着手,极其珍惜地将那四片炼制完成、光华内蕴却威力惊人的护心鳞收拢,小心地纳入自身的元神温养之处。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勉强抬手,用清洁术抹去嘴角和手上的血迹,又将滑落的衣袍拉好,遮掩住心口处那四个暂时无法立刻愈合、仍在隐隐作痛的细微伤口。

他回头看了看依旧沉睡、对此一无所知的两位姐姐,尤其是小青那只还无意识攥着他衣角的手,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极其疲惫却安然的浅笑。

他轻轻地将自己的衣角从小青手中一点点抽出,这一次,她没有再抓紧。

小玄这才缓缓站起身,脚步虚浮踉跄地走向不远处自己的云床。几乎是摔进去的,一沾到柔软的床铺,沉重的眼皮便再也支撑不住,所有强压下的痛苦和虚弱瞬间反噬,将他彻底吞没。

他甚至来不及调整姿势,便陷入了深沉的、自我修复的昏迷之中。脸色苍白如雪,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仍因心口的余痛而微微蹙着,呼吸微弱而绵长。

洞府内再次恢复了绝对的宁静,只有明珠柔和的光辉无声流淌,守护着安然入睡的小白与小青,也笼罩着那边云床上为了守护至亲而耗尽心力、独自承受痛楚陷入沉睡的小玄。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极淡的、未被完全清除的血腥气,诉说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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