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贵妃，不，现在应该称她为林庶人，被拖入冷宫的当夜，就发起了高烧。
无人精心照料，只有冷宫的老太监例行公事般扔了一碗浑浊的草药进去。昔日金尊玉贵、颐指气使的贵妃，如今蜷在铺着发霉稻草的破板床上，浑身滚烫，意识模糊，嘴里时而咒骂，时而哭泣哀求。
「陛下……臣妾知错了……是赵擎！是赵擎逼我的！」
「阿依娜！你个妖女！你不得好死！」
「冷……好冷……」
消息被龙鳞卫悄无声息地送到御前时，萧衍正在批阅奏折，闻言笔尖一顿，朱砂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红迹，如同血泪。
他面无表情地听完，只淡淡道：「知道了。按宫规处置便是。」
龙鳞卫首领迟疑一瞬，低声道：「陛下，林庶人呓语中，多次提及赵尚书……」
萧衍眼中寒光一闪，旋即敛去：「疯人呓语，做不得证。盯紧赵府，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是！」
龙鳞卫退下后，萧衍看着那团朱红污迹，久久未动。林氏的结局在他意料之中，甚至是他推波助澜的结果。她不过是一枚棋子，一枚用来敲山震虎、刺痛赵擎的棋子。真正的大鱼，还在水下。
而此刻，阿依娜正坐在自己宫殿的小院里，对着几碟新送来的西域点心，却有些食不知味。
【唉，冷宫啊……听说夜里闹鬼，又冷又潮湿，林贵妃那种娇生惯养的，不知道熬不熬得住……】
【虽然她害我是不对，但落得这个下场也有点惨……呸呸呸！阿依娜你清醒点！她是自作自受！要不是系统宝贝和陛下明察秋毫，现在蹲冷宫甚至掉脑袋的就是你了！】
【对！不能同情坏人！吃点心！嗯…这玫瑰酥没有我们楼兰的好吃，糖放多了……】
她正进行着激烈的心理活动，忽听得宫人通报：「陛下驾到——」
阿依娜差点被一口酥噎住，赶紧拍拍手站起来，规规矩矩地准备行礼。
萧衍已经走了进来，挥手屏退了左右。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但目光落在她嘴角还没来得及擦掉的点心渣上时，柔和了一瞬。
「看来胃口不错。」他语气听不出喜怒，自顾自地在石桌旁坐下。
阿依娜赶紧倒了一杯奶茶，笨拙地推到他面前，小声道：「陛下……喝……好吃的。」
萧衍瞥了一眼那杯浓香的奶茶，没有动，反而看向她：「今日，吓着了？」
阿依娜用力点头，又摇头，眼神怯怯地看着他：「怕……但陛下，厉害……不怕了。」
【吓死宝宝了！现在心还怦怦跳呢！不过陛下你刚才审案子的样子真的好帅！眼神一扫，那些坏人就腿软了！】
萧衍听着她心口不一的奉承，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他忽然道：「林氏在冷宫，病得很重。」
阿依娜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真实的错愕和怜悯，但很快被警惕取代。她低下头，抠着手指：「哦……病了……」
【果然病了……唉……不过告诉我这个干嘛？试探我？看我会不会心软求情？我才没那么傻！】
萧衍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底那点因林氏而起的不快似乎散了些。他喜欢看她这副明明心里门清，却偏要装傻充愣的小模样。
「她临死前，说了些胡话。」萧衍端起茶杯，轻轻摩挲着杯沿，语气状似随意，「似乎，牵扯到了前朝的一些人。」
阿依娜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赵擎！肯定是赵擎！系统都说了是他指使的！陛下是不是查到了？要动赵擎了吗？太好了！那个老是想着打我们楼兰的大坏蛋！】
她脸上却露出更大的迷茫：「前朝？大人……们？阿依娜……不懂……」
萧衍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话锋一转：「你今日，倒是机灵。」
阿依娜心里一咯噔。
【来了来了！果然要问这个！怎么解释那些“巧合”？】
她眨巴着大眼睛，努力做出回忆的样子，然后恍然道：「娃娃……布，亮亮……萨吉，哭哭……姐姐，手痛痛……猫猫……阿依娜，看见了……就说……」
她断断续续，词不达意，但勉强串联起了白天的提示。
萧衍看着她，没有追问，只是意味深长地道：「看得仔细，说得也好。」
【嘿嘿，那是！也不看是谁吃的瓜！系统出品必属精品！等等……他这眼神什么意思？好像看穿了什么？不能吧？我演技这么好……】
阿依娜后背有点发凉，赶紧拿起一块最大的胡饼，塞到萧衍手里：「陛下，吃！好吃！」
萧衍看着手里硬邦邦的胡饼，再看看她那双写满了“真诚”和“快吃别问了”的眼睛，终是低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朕还有奏折要批。」他放下胡饼，站起身。
阿依娜连忙行礼：「恭送陛下。」
走到院门口，萧衍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近日无事，少出门。宫里……或许不太平。」
说完，便大步离去。
阿依娜站在原地，琢磨着他最后那句话，心里七上八下。
【不太平？赵擎要狗急跳墙了吗？会不会又来害我？陛下这是……在提醒我？关心我？】
一丝难以言喻的、微甜的暖流悄悄渗入心间，冲淡了对未知危险的恐惧。
与此同时，兵部尚书府，书房密室。
赵擎脸色铁青，地上是一片狼藉的碎瓷片。他刚刚得知了林贵妃彻底失势、被打入冷宫且重病垂危的消息，也得知了龙鳞卫正在暗中调查与他有关的线索。
「废物！蠢货！」他从牙缝里挤出咒骂，不知是在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林氏，还是在骂那个让他屡屡受挫的和亲公主。
幕僚在一旁战战兢兢地道：「大人息怒！如今陛下显然已起疑心，我们是否该暂避锋芒……」
「避？」赵擎猛地转头，眼神阴鸷得吓人，「如何避？那妖女不除，迟早是本官的催命符！陛下如今明显被她蛊惑，竟能凭她几句胡言乱语就定了林氏的罪！此女断不可再留！」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寒光：「林氏这颗棋子废了，也好，免得留下把柄。但本官岂会只有这一手准备？」
他在密室内踱步片刻，忽道：「楼兰那边，我们的人安排得如何了？」
幕僚连忙答道：「已初步接触了几位对现任楼兰王不满的贵族，他们对于……‘另立新王’，颇感兴趣。只是，还需要更大的利益驱动和保障。」
赵擎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好。很好。本官就给他们送上一份‘投名状’，也让我们的皇帝陛下，尝尝被‘亲近之人’背刺的滋味！」
他压低声音，对幕僚吩咐了一番。
幕僚越听眼睛越亮，最后抚掌道：「妙计！此计若成，不仅能除掉那妖女，更能重创陛下威信，甚至能再次挑起对楼兰的战事！大人英明！」
赵擎冷笑：「去办吧。记住，要快，要隐秘！这一次，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是！」
幕僚领命，匆匆离去。
赵擎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
「阿依娜……本官倒要看看，这次你还能不能凭几句‘胡话’翻身！等你母国亲自送来‘罪证’，陛下还会不会护着你！」
他的笑声在密室里回荡，阴冷而自信。
翌日，阿依娜果然乖乖待在自己宫里，没有到处乱跑。
她正对着系统面板发愁。
【系统啊系统，赵擎老贼肯定在憋坏水，能不能提前剧透一下？他下一步想干嘛？】
【叮——吃瓜系统提示：能量不足，无法进行大规模精准预判。请宿主积极接触核心人物，获取更多“瓜能”。或完成随机任务，积累能量。】
【随机任务？什么任务？】
【叮——发布随机任务：半个时辰内，吃到三个不同宫人的新鲜小瓜（需宿主亲眼所见或亲耳所闻）。任务奖励：“瓜能”少许，小幅提升宿主对恶意感知的灵敏度。】
【……这什么破任务！我现在去哪吃三个瓜？难道要我去偷听墙角吗！】
阿依娜正吐槽，就见一个小太监端着果盘进来，放下时手抖了一下，差点打翻。
管事宫女立刻训斥：「小路子！毛手毛脚的做什么！昨晚偷溜出去赌钱没睡醒吗？」
小路子吓得脸都白了：「姑姑饶命！就……就玩了两次，再不敢了！」
【叮——吃到小瓜一个：太监小路子偷赌钱，被管事姑姑发现。瓜能+1】
阿依娜：「……」这也行？
过了一会儿，两个小宫女在窗外角落低声说悄悄话。
「……真的？御膳房的小顺子真的和浣衣局的柳儿对食了？」
「千真万确！我昨晚亲眼看见他们偷偷摸摸在假山后面交换信物呢！」
「天啊……柳儿不是想等着年满出宫嫁人的吗？」
【叮——吃到小瓜两个：御膳房小顺子与浣衣局柳儿结为对食。瓜能+1】
阿依娜默默拿起一块瓜咬了一口。嗯，真·吃瓜。
还差一个。
她眼珠转了转，起身假装散步，溜达到了宫门口，正好听到两个守门侍卫在交班时低声抱怨。
「……唉，昨晚轮到值守西华门，真是倒了大霉。」
「怎么了？」
「别提了！撞见李副统领偷偷摸摸从……从那位的冷宫方向过来，脸色难看得要死，还警告我不许说出去……啧，以前巴结得紧，现在躲都来不及，真是……」
【叮——吃到小瓜三个：侍卫撞见原林贵妃心腹李副统领深夜靠近冷宫区域。瓜能+1】
【叮——随机任务完成。奖励：“瓜能”已储存。对恶意感知灵敏度小幅提升。】
阿依娜心中一动。李副统领？他去冷宫附近做什么？灭口？还是想找什么东西？
她正思索着，忽然，那种刚刚提升的“恶意感知”让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背后仿佛有一道冰冷的视线扫过。
她猛地回头，宫门外长廊空空荡荡，只有几个低等宫人匆匆走过。
是错觉吗？
还是……赵擎的杀机，已经悄然逼近？
她不敢再多待，赶紧溜回了自己的宫殿，心脏砰砰直跳。
【系统，刚刚那感觉？】
【叮——检测到短暂且隐蔽的恶意窥探，来源方向：东南。距离较远。无法锁定具体目标。】
东南？那是通往宫外和……各国使馆区域的方向？
阿依娜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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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