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铃声刚落下，张嘉豪骑着自行车穿过铺满碎石的街巷，车筐里的试卷被晚风掀起边角。路灯是老式的白炽灯，昏黄的光线在地面投下晃动的光斑，路边杂货铺的收音机还在断断续续播放着戏曲，混合着邻里间的闲聊声，勾勒出小镇夜晚的宁静。
推开家门时，客厅里的黑白电视机正播放着晚间新闻，母亲正低头缝补他磨破的校服袖口，父亲坐在一旁擦拭着自行车链条。“回来了？快洗手吃饭，给你留了热乎的红薯粥。” 母亲抬头笑着说，手里的针线还在布料上穿梭。
张嘉豪应了一声，目光却被电视屏幕吸引。新闻里的女主持人语速平稳，背景是南方某城市的街头画面：“近期部分地区出现不明原因呼吸道不适症状，专家提醒市民注意个人卫生，减少前往人群密集场所……”
短短一句话，像惊雷般在张嘉豪脑海中炸响。重生两年来，他一直刻意回避那些可能引发蝴蝶效应的重大节点，可此刻，记忆深处关于 2003 年那场席卷全国的疫情的碎片，瞬间清晰地拼凑起来。他记得那种莫名的恐慌，记得口罩和消毒用品的紧缺，记得无数人被迫居家的日子 —— 只是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妈，你先别缝了，我有件急事要跟你们说。” 张嘉豪放下书包，语速急促，“刚才新闻里说的那个呼吸道症状，可能会扩散开来，咱们得提前准备点口罩。”
父亲直起身，眉头微皱：“就是个普通的呼吸道不适，哪用这么紧张？家里还有两只纱布口罩，实在不行再去药店买几只就行。” 在那个信息传递相对滞后的年代，小镇居民对这类远方的 “小新闻” 大多不以为意。
“爸，这不是小事！” 张嘉豪加重了语气，他不能直接说出疫情的严重性，只能换个角度说服，“你想啊，万一真的扩散到咱们这儿，到时候口罩肯定不好买。而且印刷厂现在有不少工人，王建军舅舅那边也得顾着，多准备点总没坏处。”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盘算：印刷厂前几个月承接包装订单，除去成本和工人工资，刚好有 5 万左右的盈利。这笔钱原本计划用来升级设备，但现在，囤口罩才是最紧迫的事。
“我得给王建军舅舅打个电话。” 张嘉豪抓起桌上的固定电话，手指在拨号盘上快速转动。电话接通后，传来王建军略带沙哑的声音，背景里还能听到印刷厂机器的余响 —— 舅舅大概率还在厂房核对订单。
“舅舅，你听我说，赶紧停下手头的事，咱们要囤一批口罩。” 张嘉豪开门见山，“刚才新闻说南方有不明呼吸道症状，可能会扩散，到时候口罩肯定断货，不仅能保护咱们自己，说不定还能帮到别人。”
王建军在电话那头愣了愣：“嘉豪，你是不是太紧张了？一个小症状而已，用得着囤货吗？而且 5 万可不是小数目，万一用不上，钱不就砸手里了？” 舅舅向来稳重，对这种 “未雨绸缪” 的投资难免犹豫。
“舅舅，相信我！” 张嘉豪的语气无比坚定，“这笔钱是印刷厂的盈利，就算最后用不上，咱们慢慢卖也亏不了。但如果真的出事了，咱们手里有口罩，不仅能保护工厂的工人，还能避免耽误生产。你想想，要是工人都病倒了，订单怎么完成？”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联系了做药品供销的远房表哥，他那边能拿到批量的普通口罩，0.5 元一只，咱们先订 5 万只，存到厂房的仓库里。你现在就去跟表哥确认，我明天一早把钱送过去。”
张嘉豪的笃定感染了王建军，舅舅沉吟片刻，终于松口：“行，我现在就给你表哥打电话。仓库我会收拾出来，你明天把钱带来，咱们一起去拉货。”
挂了电话，张嘉豪又转身叮嘱父母：“爸，妈，你们最近少去集市和人多的地方，家里的门窗多通风，我明天会多带点口罩回来，咱们日常出门都戴上。” 他从书包里翻出纸笔，写下 “勤洗手、少聚集、多通风” 几个字，贴在冰箱上。
母亲虽然还是半信半疑，但看着儿子认真的样子，还是点了点头：“好，听你的。明天我去给邻居也说一声，让大家都注意点。”
第二天一早，张嘉豪揣着从银行取出的 2.5 万元现金，骑着自行车赶往印刷厂。王建军已经在门口等候，手里拿着一张手写的订单，上面写着 “口罩 5 万只，单价 0.5 元，合计 2.5 万元”，落款处是远房表哥的签名。
“表哥说今天下午就能送货到厂房，咱们得把仓库腾出来。” 王建军指了指印刷厂西侧的小仓库，“里面堆了点旧设备，我已经让工人搬到墙角了，腾出了大概 10 平米的地方，应该够放了。”
张嘉豪跟着舅舅走进仓库，里面弥漫着淡淡的油墨味，墙角堆着几台淘汰的老式印刷机，地面上落着一层薄灰。“咱们找块塑料布铺在地上，再用木板搭个架子，口罩要离地面远点，避免受潮。” 他一边说，一边卷起袖子动手收拾。
中午时分，工人陆续赶来帮忙，大家七手八脚地铺好塑料布，搭起简易的木架。王建军给工人们每人发了一支烟：“辛苦大家了，今天早点收拾完，下午拉来的货要赶紧归置好。嘉豪说这口罩以后能用得上，咱们先提前准备着。”
工人们虽然不解，但看着老板和张嘉豪认真的样子，也没人多问，埋头干起活来。仓库里的石灰墙面有些斑驳，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户照进来，灰尘在光束中飞舞，空气中混杂着木头和塑料的味道。
下午两点，一辆蓝色的货车停在了印刷厂门口，远房表哥从驾驶室跳下来，手里拿着一串仓库钥匙：“货都拉来了，一共 5 万只，分 100 箱装，每箱 500 只。你们点点数量，没问题的话在收货单上签个字。”
张嘉豪和王建军跟着工人一起卸货，口罩是用简单的牛皮纸箱子装的，打开一箱，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普通口罩，带着淡淡的棉布味道。“每箱都打开抽查一下，看看有没有破损。” 张嘉豪叮嘱道，他知道这个时候的口罩质量参差不齐，必须仔细检查。
工人们逐箱抽查，张嘉豪则拿着收货单核对数量，王建军坐在一旁的木箱上，看着堆积如山的口罩，忍不住感慨：“希望你这次是多虑了，不然这么多口罩，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舅舅，就算用不上，咱们也能分给周边的商户和居民，不算浪费。” 张嘉豪一边核对一边说，“而且印刷厂以后承接食品包装订单，工人也需要口罩保证卫生，就当提前采购劳保用品了。”
核对完毕，张嘉豪在收货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表哥接过单子，递给他一支笔：“你这孩子，年纪不大倒是挺有远见。我听说南方那边已经有人开始囤口罩了，你要是还想加订，随时给我打电话。”
送走表哥，张嘉豪把仓库锁好，钥匙交给王建军保管：“舅舅，这仓库钥匙你收着，以后口罩的发放由你负责，咱们自己人用多少，对外帮多少，都要记个账。”
回到家，张嘉豪把几十只口罩分装进几个布袋里，骑车赶往学校。课间操的时候，他把陈雪、王虎、李伟等人叫到操场角落，从布袋里拿出口罩分给他们：“最近南方出现不明呼吸道症状，可能会扩散，你们把口罩戴上，出门少去人多的地方，也提醒家里人注意。”
陈雪接过口罩，指尖触到柔软的棉布，抬头看着张嘉豪：“你怎么知道会扩散？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她记得张嘉豪每次提前预警，都能应验。
“我也是从新闻里看到的，多准备点总没坏处。” 张嘉豪没有多说，只是叮嘱道，“JY 小组的成员你也通知一下，让大家都注意防护，学习再重要，身体也不能忽视。”
王虎捏着口罩，咧嘴一笑：“豪哥说的肯定没错，我这就去告诉其他人。以后上学我都戴着，就算没事，挡挡灰尘也好。”
李伟小心翼翼地把口罩放进书包：“谢谢你，嘉豪。我回家就给我爸妈说，让他们也少去集市。”
课间操的《运动员进行曲》还在操场上回荡，学生们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整齐地做着动作。张嘉豪看着手中的口罩，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 至少，他已经为身边的人筑起了第一道防线。
然而，就在当天下午放学前，班主任突然走进教室，手里拿着一张手写的通知，脸上带着严肃的表情：“同学们，接到学校通知，近期出现传染病预警，为了大家的安全，即日起取消所有大型集会，校外人员禁止入校，大家上下学注意防护，尽量不要在途中逗留。”
教室里瞬间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学生们面面相觑，脸上带着惊讶和一丝恐慌。张嘉豪坐在座位上，看着班主任宣读通知的身影，心里清楚 —— 这场看不见的战役，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而他提前囤下的 5 万只口罩，不仅是保护亲友的屏障，也将成为他应对这场危机的重要筹码。
他转头看向窗外，夕阳正缓缓落下，将天空染成一片橘红色。远处的街巷里，自行车的铃铛声此起彼伏，小镇的宁静还未被打破，但张嘉豪知道，一场关乎健康与生存的考验，即将到来。他握紧了口袋里的口罩，眼神坚定 —— 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都会全力以赴，守护好自己在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