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脆弱的同盟
黑暗，并非绝对的黑暗。
一踏入古修洞府的洞口，外界岩浆湖的昏红光芒和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便被瞬间隔绝大半，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内外分割成两个世界。
一股尘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苍凉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淡淡檀香和矿石冷冽的味道。光线来自洞壁本身，一些镶嵌在岩壁中的奇异矿石散发着柔和的、星辉般的微光，勉强照亮了前行的路径。
这是一条向下倾斜的甬道，宽阔得可容数骑并行，地面和墙壁都打磨得异常平整，刻满了模糊不清的古老符文，虽然大部分灵力已失，但仍能感受到其昔日的不凡。空气冰凉，与洞外的炽热形成鲜明对比，让刚刚经历激战的林风精神一振，但随即肋下和内脏传来的钝痛让他闷哼一声，脚步踉跄了一下。
方才为了夺取星辰沙和地火莲子，硬抗炎蟒一记甩尾，虽凭借纯阳道体和精妙卸力技巧化解了大半力道，但筑基级别妖兽的含怒一击岂是易与？此刻灵力稍懈，伤势便凸显出来。
他不敢停留，强忍着气血的翻腾，迅速向前奔行了一段距离，直到确认身后洞口无人立刻追来，才寻了一处甬道拐角的凹陷处，迅速布下几个简单的预警禁制，然后盘膝坐下，吞下数枚疗伤和恢复灵力的丹药。
丹药化开，温和的药力流转四肢百骸，纯阳灵力自主运转，开始修复受损的经脉和内腑。林风闭目内视，引导着药力，同时耳廓微动，警惕地捕捉着来自洞口方向的任何动静。
洞外，炎蟒垂死的咆哮和李彦等人气急败坏的怒吼隐约可闻，似乎还夹杂着法术的爆鸣和其他人的呼喝声——显然，他率先闯入洞府的行为，彻底点燃了外面那些隐藏者的贪婪，混乱的争夺已然爆发。
“必须尽快恢复。”林风心中紧迫。他虽抢先一步，但也成了众矢之的。李彦等人一旦摆脱炎蟒或是其他纠缠，必定会第一时间追进来。届时，若自己仍是伤重之身，处境将极其危险。
所幸，纯阳道体与《九阳曜真诀》在疗伤和恢复方面确有独到之处。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苍白的脸上便恢复了几分血色，翻腾的气血也渐渐平复，虽然距离全盛状态还差得远，但至少恢复了七成战力。
他睁开眼，眸光在星辉矿石的微光下显得格外明亮。摊开手掌，那枚新获得的、鸽卵大小的星辰沙碎片正安静地躺着，与之前那枚小的碎片产生着强烈的共鸣，散发出令人心安的温度和星辉。
“果然同源……”林风能感觉到，两枚碎片仿佛渴望融合在一起。他没有急于这样做，而是将其小心收好。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他撤去预警禁制，站起身，更加仔细地打量这条甬道。星辰沙的共鸣指向甬道深处，那才是他真正的目标。他收敛气息，如同壁虎般贴着阴影处，快速而无声地向内潜行。
甬道并非笔直，时而转弯，时而出现岔路，如同迷宫。林风完全依靠星辰沙的指引选择方向。沿途，他看到了一些石室的门户，但大多坍塌或被强大的禁制封印，无法开启。空气中那股苍凉古老的气息愈发浓郁。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灵力波动，以及……压抑的喘息声。
林风立刻止步，身形紧贴洞壁，缓缓探出头去。
只见前方是一处稍大的洞窟，像是甬道的中转点。地上散落着几具早已风化多年的枯骨，身边还有一些锈蚀不堪的法器残片，显然是很久以前的闯入者，未能通过此地的考验。
而在洞窟中央，一个淡蓝色的、水波般的光幕正在微微闪烁，光幕上涟漪阵阵，显然是一个尚在运转的防护禁制。禁制之内，一道窈窕的白色身影正盘膝而坐，正是慕容婉！
她此刻的情况似乎不太妙，脸色苍白，嘴角挂着一丝未干的血迹，周身灵力波动紊乱，显然是在强行突破某种禁制或与守卫交手时受了伤，正在紧急调息。她身旁插着那柄秋水长剑，剑身光华略显暗淡。
似乎是感应到有人到来，慕容婉猛地睁开美眸，眼神锐利如剑，瞬间锁定林风藏身的方向，冷声道：“谁？”
同时，她素手已握上剑柄，虽受伤不轻，但那股清冷孤高的剑意依旧迫人。
林风略一沉吟，并未立刻现身，而是保持着距离，平静开口：“慕容师姐，是我，林风。”
听到林风的声音，慕容婉紧绷的神情略微一缓，但警惕未消：“林师弟？你也进来了。”她目光扫过林风略显破损的衣袍和尚未完全恢复的气息，“看来师弟方才在外面的手笔不小，代价也不轻。”
她显然隐约感知到了洞口外的混乱以及林风率先闯入的事实。
林风从不远处的阴影中走出，坦然道：“机缘巧合，险中求生罢了。师姐似乎遇到了麻烦？”
慕容婉看了一眼身前波动不休的水蓝光幕，淡淡道：“一道上古水蕴禁制，攻防一体，反弹之力极强，我一时不察，吃了点小亏。”她语气虽淡，但能让骄傲如她承认吃亏，这禁制显然极不简单。
林风目光扫过那水蓝光幕，又看了看慕容婉的状态，心中迅速权衡。
独自前行，固然能依仗星辰沙指引更快深入，但此地禁制重重，危险莫测，难保不会遇到类似甚至更棘手的阻碍，若受伤时被后面追来的李彦等人堵住，后果不堪设想。
与慕容婉合作？此女性情清冷孤高，并非易于相处之辈，但实力强劲，剑心通明，且似乎与李彦、赵元明那等人并非一路。更重要的是，她现在受伤，自己此时提出合作，反而显得更有诚意，而非趁人之危。
“师姐，”林风开口，语气诚恳，“此地禁制强大，诡异莫测，后方李彦等人随时可能追来。你我若单独行动，恐皆难敌众，亦难破重重阻碍。不若暂时联手，彼此有个照应，共同探索这洞府如何？所得之物，按出力多寡分配。”
慕容婉闻言，美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仔细打量了林风片刻。她自然明白林风的提议是最符合当前利益的选择。她受伤不轻，需要时间恢复，若有林风在一旁护法，自然安全得多。而林风显然也需要一个强援来应对后面的追兵和未知危险。
“可。”她并非迂腐之人，当下微微颔首，言简意赅，“我需要一炷香时间调息。”
“我为师姐护法。”林风点头，主动退开几步，背对着慕容婉，警惕地望向来的方向，同时眼角余光也留意着其他可能的岔路口，姿态做得十足。
慕容婉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重新闭上双眸，吞服丹药，周身泛起淡淡的蓝色光晕，开始全力疗伤。洞窟内暂时陷入了寂静，只有那水蓝禁制偶尔发出的细微涟漪声。
时间一点点过去。林风能听到远处隐约传来的脚步声和呼喝声正在逼近，显然有人突破了外面的混乱，进入了甬道。他的神经渐渐绷紧。
就在此时，另一条岔路口，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以及一个带着几分惊喜和怯生生的声音：“慕容师姐？林……林师兄？是你们吗？”
林风猛地转头，只见柳依依从那岔路口中走了出来。她看上去也有些狼狈，发髻微乱，裙角沾了些许灰烬，但似乎并未受什么伤，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林风和正在调息的慕容婉，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和一丝依赖感。
她的出现，让林风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此女心思玲珑，看似柔弱，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出现在合适的地方。
慕容婉也睁开了眼睛，看到是柳依依，神情依旧清淡，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柳依依快步走近，看到慕容婉的状态，关切道：“师姐你受伤了？我这里有家传的‘玉露丸’，对治疗内伤有奇效……”说着便要从储物袋中取药。
“不必。”慕容婉淡淡拒绝，“我已无大碍。”
柳依依的手顿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又看向林风，语气带着钦佩：“林师兄你真厉害，竟然能从李师兄他们和那炎蟒手下抢先闯进来……外面现在乱套了，那炎蟒临死反扑，伤了好多人，李师兄他们好像也消耗很大，正在后面休整呢……”
她看似无心的话语，却透露出重要的信息：李彦等人暂时被拖住了，但很快就会追来。
林风心中念头急转。柳依依的出现，让原本简单的二人临时同盟变得微妙起来。拒绝她？似乎没有正当理由，反而可能凭空树敌。接纳她？此女目的不明，变数太大。
慕容婉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疗伤已到关键处，不欲多生枝节，直接开口道：“柳师妹若愿同行，便需守约，不得内耗，所得按贡献分配。”
她这话是对柳依依说，也是对林风再次强调同盟的基础。
柳依依立刻点头，一副乖巧模样：“依依明白，全听师姐和师兄安排。”她自然而然地站到了慕容婉另一侧，仿佛也是护法的一员。
林风深深看了柳依依一眼，不再多言。此刻，尽快让慕容婉恢复战力才是首要。
终于，一炷香时间到。慕容婉周身气息一敛，长身而起，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眼神已恢复清明锐利，周身剑意重新变得凝练。她看了一眼水蓝禁制，又看向林风：“林师弟，此禁制柔韧，强攻易受反噬，你可有良策？”
林风上前仔细观察片刻，沉吟道：“水蕴之力，连绵不绝。或可以巧破之。师姐剑术凌厉，可尝试以点破面，攻击其灵力流转节点。我有一法，或可暂时干扰其能量运行，为师姐创造一击破之的机会。”
他所说的，正是源自那无名炼器传承中关于阵法禁制的一些见解，虽不系统，但往往能切中要害。
慕容婉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没想到林风还对禁制有研究，点头道：“可。”
林风深吸一口气，双手掐诀，指尖凝聚起高度浓缩的纯阳灵力，却不是用于攻击，而是化作数道极其细微、频率特殊的灵丝，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水蓝光幕的几处边缘。
纯阳灵力并非克制水蕴之力，但其至纯至阳的特性，对于这种依靠特定频率运转的能量体系，能起到一种“干扰杂波”的作用。
果然，那水蓝光幕一阵剧烈波动，光芒明灭不定，仿佛运转出现了滞涩。
“就是现在！”林风低喝。
慕容婉眸中精光一闪，秋水长剑骤然出鞘，剑身嗡鸣，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透明的剑气如同寒夜流星，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光幕正中央某个看似毫无异常的点上！
“啵——！”
一声轻响，如同水泡破裂。那坚韧的水蓝光幕应声而碎，化为漫天蓝色光点，缓缓消散。
禁制，破了！
然而，还不等三人松口气，破禁的波动似乎触动了什么。整个洞窟轻微一震，两侧墙壁上那些星辉矿石骤然亮起，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灵光线条在地面和墙壁上浮现，构成一个更加复杂、更加庞大的阵法！
一股强大的空间扭曲之力和杀伐之气瞬间笼罩了三人！
“不好！是连环阵！破除外围防护，反而激活了内层的杀阵和困阵！”林风脸色一变。
话音未落，无数道锐利的金芒和沉重的土黄色压力已从四面八方袭来！
脆弱的同盟，尚未见到真正宝藏，便已迎来了第一次严峻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