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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客书屋 >  梦婆录 >   第134章 余音

第七日的黄昏,夕阳如血,将窗棂染成一片金红。

秋瑾依旧昏睡状态,除了轻微的呼吸起伏,并没有任何变化。

姜嫣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随后缓缓睁开眼。屋内很静,只有铜漏滴答的声响。

她怔怔地望着床顶的纱帐,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已经醒来。

在梦境即将崩塌时,

——她听到了沈丘染的哭声。

那是“姜嫣儿”第一次看到他哭!当年他被廷杖打得浑身是血,他都一声不吭;这么多,他们一直被指指点点,他除了心疼“姜嫣儿”,并没有过多的情绪。

他说:“我们能在一起,已然是恩赐。我不悔!”

而在那个梦境里,“姜嫣儿”时日无多,沈丘染紧紧握着她的手,说着“下一世,我们一定早早相遇”。

背过身时,却泪流满面!

姜嫣儿抬手摸了摸脸颊,指尖触及一片冰凉。

她哭了!是被他感动的吧…

在梦里,她间接的和沈丘染相爱了,因为她也在姜嫣儿的灵魂中,她们一起却背负着“私相授受”的骂名。

锦瑟公主的婚约像一道枷锁,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世人唾骂他们不知廉耻,指责沈丘染背信弃义,嘲讽她姜嫣儿狐媚勾引。

他们躲躲藏藏地成亲,连宴席都不敢大张旗鼓宴请。不过,即使宴请,敢来的人也不多。

后来,她病了。

三十六岁那年,她躺在沈丘染怀里,看着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落泪。

“若我当初……早些去找锦瑟说清楚……”他声音哽咽,“是不是就不会害你至此?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到白首?”

她虚弱地笑了笑,指尖轻轻擦去他的眼泪:“没关系的,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我们的这近十年,敌得过别人的一生。下一世……我们早点遇见,好不好?”

是的,她也有遗憾!遗憾不能多陪陪他,不能陪他走完后半辈子,那漫长的岁月。

她想下一世,一定要早早遇到他,他要快点找到她。

——没有婚约,没有枷锁,堂堂正正地相遇,热热闹闹的成亲,可以得到许多人的祝福。

姜嫣儿撑着身子坐起来,窗外暮色沉沉,她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这一世,沈丘染一定也在找她。

她几乎能确定。

可秋瑾还未醒。

姜嫣儿转头看向另一张床榻上沉睡的秋瑾,眉头微蹙。

——她得等她醒来,或许可以问清楚沈丘染如今在何处。

陆明萱推门进来时,见姜嫣儿已经醒了,先是一愣,随即惊喜道:“姜姑娘!你终于醒了!”

姜嫣儿勉强笑了笑:“嗯…可惜秋瑾大人还没醒。”

陆明萱眼神一黯,随即笑了笑:“你已经醒来了,说明这次的入梦也是正常的,只不过…确实曲折来一些。她只怕损耗太大,还要再睡些时日,才能恢复。”

“多亏了秋瑾大人!不然我只怕…这世间已经没有我了。”姜嫣儿看着身侧的秋瑾,一时间有些惶惶。

姜嫣儿抿唇,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

——她等不了太久,也许这一世,她应该主动去找寻他?

“陆姑娘,”她忽然抬头,眼神坚定,“不知道您能否帮我看看,沈丘染……如今在何处?”

陆明萱一怔:“沈丘染?他是谁?”

是了,一切都只是在梦境中,她们都不知道沈丘染是何人!

她犹豫了一下,低声缓缓道来。

她梦中经历了无数次的轮回,多数都是在错过。

唯有锦瑟这一世的成全,他们才得以短暂的相守。

“我们最后相约着下一世,一定要早些相遇。如今,他定然也是在找寻我…”

姜嫣儿的心猛地一沉。

——若这一世真是他们的“下一世约定”,那她必须尽早去找他。

“这…这已经不是今生事了,只怕不好找寻了。”

陆明萱听完姜嫣儿梦境中的一切境遇,只觉得不可思议。

前世今生的,这太匪夷所思了!

“若不是亲身经历,我也是不信的。”姜嫣儿惆怅道。

“不管如何,我觉得今世是今世,不可把前尘往事混为一谈。”陆明萱想了想,又补充道:“你是借了梦境之光,从因看到了果,可沈丘染未必记得!若他不记得,那你们定然要经历一番波折。”

姜嫣儿神情恍惚,思考良久,缓缓道:

“我明白…前尘往事随风飘散。若想要再续前缘,只怕也得是重新开始。”

陆明萱见她眉间多了两份愁绪,开解道:

“梦境中你所经历的,你真的觉得是你自己吗?你只不过被带入到其中,不是你完完全全融入了姜禾的因果里。但至少这一世,你就是你,不是姜禾,也不是那个姜嫣儿。

沈丘染也只是这一世的沈丘染!若你们今生真的有缘,你也别把他当成梦境中的沈丘染。”

姜嫣儿低眉沉思,陆明萱并没有去打扰她。

她走到榻前,给秋瑾喂了些水,检查完就悄然退出房间。

姜嫣儿醒了事情,姜家人还不知道呢。

直到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姜嫣儿才缓过所有的思绪。

陆姑娘说的对,今生若能遇到沈丘染,也别把他当作任何时期的沈丘染。

他们应该放下过去,只看今生。

想明白这些后,姜嫣儿回头看了眼依旧沉睡的秋瑾,轻声道:“秋瑾大人,多谢您让我看穿了前尘……但这一次,我还是想自己争取。并不完全是因为那,三世情缘。”

说完,她推开房门,踏入夜色之中。

姜家人得知姜嫣儿醒了,正好在夜色中遇到。

姜明容看到姜嫣儿不仅醒来,甚至都可以走至院中,心中百感交集。

他以为,他要失去这个女儿了!

看着姜明容眼中含着泪光,姜嫣儿鼻头一酸,朝他施礼。语气柔柔道:

“爹爹,孩儿不孝!让您忧心了!”

“好…好。”姜明容语气哽咽,一时无话,

又朝姜玉衡施了一礼,表示感谢。

“多谢哥哥跑这一趟了!”

“你醒来便好!这段时间可把我们吓坏了,还好一切都过去了。”

姜玉衡还是很喜欢这个堂妹的,不仅因为家族中就一个女孩子,姜嫣儿本身也是温柔善良,端庄知礼。

“嫣儿…你醒来便好了!看到你无事了,为父也安心了!你祖父也日日忧心,他若知道你醒来,定然很高兴。”

姜明容有些语无伦次,想要上前抱抱姜嫣儿,只是…闺女大了,得避嫌。

真不知道谁吃饱没事,说这话!自己的孩子避啥嫌!

好在姜嫣儿主动上前,抱住了姜明容。

“爹爹…”

“都多大人了,还撒娇呢!”

话虽如此说,嘴角的笑容直接咧到了耳根。

姜玉衡站在一旁,笑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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