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
后山禁地前的空地上，血腥气与焦糊味尚未散尽，但那种令人窒息的邪恶威压已然消失。幸存的护卫队员在司徒婉的指挥下，沉默而迅速地清理着战场，收殓同伴的遗体，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与沉痛。
岳镇寰扶着重伤的岳凌渊，慕容晴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与苏九儿一同围在岳峥身边。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位看似平凡的老人身上，方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心中。
“祖父，您…”岳凌渊声音沙哑，看着岳峥略显苍白的脸色，心中充满担忧与愧疚。若非自己实力不济，何至于让年事已高的祖父强行出手？
岳峥摆了摆手，示意无妨。他深邃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气息微弱的岳凌渊身上：“无妨，些许损耗，休养几日便好。倒是你，凌渊，强行催谷，经脉受损不轻，需好生调理，不可再妄动战气。”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孙儿明白。”岳凌渊低头应道，感受着体内空荡荡的刺痛感，以及那缕微弱却更加凝练、仿佛与自身血脉融为一体的九黎战气，心中百感交集。这一次生死搏杀，虽险死还生，却让他对力量的本质有了更深的理解。
“岳老前辈神威，九儿…佩服。”苏九儿上前一步，敛衽行礼，语气真诚，眼中除了敬畏，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她行走江湖，见过高手无数，但如岳峥这般深不可测、举手投足间便让强敌灰飞烟灭的存在，闻所未闻。
岳峥看了她一眼，目光似乎能穿透人心：“苏姑娘不必多礼。你提供的‘清灵散’于战有功，老夫代栖凤村谢过。只是…”他话锋微转，“姑娘师承来历，似乎也与上古有些渊源？”
苏九儿娇躯微不可查地一颤，垂下眼睑：“前辈法眼如炬。家师…确实提及过一些古老传说，言及九黎、轩辕之往事。只是师门有训，不得轻易外传，还请前辈见谅。”
岳峥点了点头，不再追问，转而看向慕容晴：“晴丫头，封印情况如何？”
慕容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些许神采，她仔细感应片刻，忧心忡忡地道：“那股来自毒龙潭的冲击已经消失，但封印本身因之前的剧烈震荡，裂痕扩大了近一倍，极不稳定。而且…我依然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金石锐气，并未远离，似乎在…窥伺。”
众人心头一凛。陈启明！他果然没有放弃！
“经此一役，黑煞帮主力尽丧，短期内不足为虑。”岳镇寰沉声道，“但官军陈启明部，始终是个隐患。他们装备精良，若强行攻打…”
“他不敢。”岳擎天沉稳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只见他不知何时也已来到后山，身上还带着硝烟与血迹，但步履依旧沉稳，眼神锐利如刀。“陈启明是聪明人，他见识了父亲的实力，又摸不清我村底蕴，绝不会轻易发动强攻。他要的是‘钥匙’和‘混沌元胎’，强攻只会两败俱伤，甚至让目标毁于一旦。”
他走到岳凌渊身边，查看了一下儿子的伤势，眼中闪过一丝心疼，随即被坚毅取代：“当务之急，是稳定封印，救治伤员，恢复元气。经纶已组织人手修复村口工事，惊鸿在村内安抚民众。陈启明那边…司徒婉，加派双倍暗哨，严密监视其一举一动！”
“是！”司徒婉领命，立刻转身安排。
“父亲，那秘境封印…”岳凌渊忍不住问道，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岳擎天与岳峥对视一眼，神色凝重：“封印裂痕扩大，单靠晴丫头一人维系，已力有未逮。需得以秘法辅以大量灵物，方能尝试修补。但所需灵物，村中储备不足…”
“需要何物？或许九儿能略尽绵薄之力。”苏九儿立刻接口。
慕容晴轻声报出几样材料的名称：“千年温玉、地心火莲、玄冰魄…还有，最好能有一件蕴含纯阳之气的上古法器作为引子…”
这些物品，无一不是世间难寻的奇珍。苏九儿闻言，秀眉微蹙，显然也感到棘手。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虚弱但坚定的声音响起：“或许…我可以尝试联络我的机构。”
众人望去，只见秦雨柔在岳清霜的搀扶下，也来到了后山。她的伤势未愈，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我的机构致力于研究超自然现象，收藏有一些…非常规的物品和资料。千年温玉和地心火莲我不敢保证，但玄冰魄，机构内似乎有类似能量反应的样本记录。至于上古法器…”她看向岳凌渊，“岳三公子之前与那魔头交手时，断裂的兵刃似乎材质非凡，或许…”
众人的目光落在岳凌渊身边那柄彻底报废、却依旧残留着一丝灼热战气波动的断剑上。这是岳家祖传的宝剑，虽非神器，但常年受九黎战气浸润，确已蕴含一丝纯阳之气。
岳凌渊看着断剑，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随即坚定起来：“若此剑有用，尽管取用！”
秦雨柔点了点头：“我需要尽快与外界取得联系。陈团长那边…恐怕不会允许。”
“此事我来想办法。”岳镇寰开口道，“村中有秘密渠道可与外界通商，虽然风险很大，但值得一试。”
初步的方案在众人的商议中渐渐成型。修复封印，需要时间，也需要机缘。
天色渐渐放亮，第一缕曙光刺破黑暗，洒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却驱不散弥漫在栖凤村上空的凝重迷雾。
岳凌渊在慕容晴和岳清霜的照料下，被送回房间休养。苏九儿主动提出协助司徒婉布置防御。秦雨柔则开始整理需要传递出去的信息。
岳擎天与岳峥并肩站在村中最高处，望着远处官军营地隐约的轮廓，以及更远方那仿佛亘古不变的群山。
“父亲，陈启明…会在月晦之夜动手吗？”岳擎天低声问道。
岳峥浑浊的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他等不了那么久。上师虽死，但他冲击封印造成的裂痕，本身就是最好的‘路标’。陈启明手中的罗盘，此刻恐怕已经感应到了秘境核心的确切位置。他不会等到月晦之夜，那样变数太多。他会在我们最虚弱、最意想不到的时候…”
他的话音未落，一名负责监视的护卫急匆匆跑来，脸色惊惶：“村长！老祖宗！官军…官军营地方向有异动！他们…他们似乎在集结！而且…而且抬出了几门小山炮！”
岳擎天和岳峥的脸色同时一沉。
果然来了！而且如此之快！
陈启明，终究是不愿再等，要趁着栖凤村刚刚经历大战、元气未复，岳峥消耗过巨的时机，行那雷霆一击！
“敲警钟！全体戒备！”岳擎天声如洪钟，瞬间传遍全村刚刚平复下来的空气。
刚刚沉寂下去的栖凤村，再次被紧张的气氛笼罩。
而在房间内，刚刚躺下的岳凌渊，听到那急促的警钟声，猛地睁开了眼睛。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被体内的剧痛阻止。
“凌渊哥，你别动！”慕容晴连忙按住他，美眸中满是焦急。
岳凌渊看着窗外渐亮的天光，感受着体内那缕微弱却顽强燃烧的战气，紧紧握住了拳。
危机，并未解除。真正的考验，仿佛现在才正式开始。
破晓的微光中，弥漫的不仅是晨雾，还有更加浓重、更加凶险的战争迷雾。栖凤村的命运，依旧悬于一线。而他，绝不能在此刻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