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实是，他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如同掠过路边石，毫无波澜，毫无停留，仿佛她与寻常村妇并无二致。
那一瞬，康敏心头一震，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
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挫败。
倘若萧大侠只是个无名之辈，她不会在意。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如何看她，根本不值一提。
可他是谁？他是丐帮帮主，是江湖中最受敬仰的英雄。
全场千余男子，无人能出其右。
而女子之中，她自认姿容冠绝群芳。
最顶尖的男人，竟对最顶尖的女人视若无睹。
她再美，又有何意义？
“上千人为她痴迷疯狂，可她内心却如寒冰般冷寂。”
“若她心中不快，便要让他人同样难安。”
“于是她决意报复——将你踩入泥中，撕碎你那副道貌岸然的假面，揭穿你虚伪至极的真身！”
什么？！
莫千源话音未落，阁中已是群情激愤。
“天啊！真相竟会是这般！谁能料到，一场风波竟源于如此隐秘的心绪？”
“康敏简直疯魔！只因萧大侠未曾多看她一眼，竟生出夺命之恨。”
“疯魔？不是疯魔！是扭曲！得不到便要毁去，这已非寻常嗔念，而是心藏毒焰的恶鬼！”
“古语说‘女子心意难测’，可谁又能想到，一丝忽视竟能酿成滔天恨意？”
“小人与女子最难相处，此言真是字字见血。”
“就因一个女人作恶，便污了所有女子名声？你这话若被移花宫听见，怕是一剑封喉也不远了。”
“哼，移花宫的剑确实不慢。”
“康敏的问题不在性别，而在魂魄早已扭曲。”
“没错，她所求并非拥有，而是眼睁睁看着别人失去——这种快乐比占有更令她沉醉。这不是病态是什么？”
“说什么人性本善，有些人出生便带着深渊的气息。”
“她对旁人冷漠，连亲父重伤在地，她念念不忘的却是弄脏的衣裳。雪夜追狼，置父亲生死于不顾，这是孝心吗？”
“那时她年纪尚小，或可说是无知，但那份自私，已然深入骨髓。”
“段正淳倒是厉害，这般女子竟也被他收入囊中。”
“有何稀奇？康敏再极端，终究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女，怎敌得过段正淳这等情场宿将？”
“呸！段正淳就是个祸害！到处留情，连我大宋女子都不放过，死有余辜！”
“死？太轻了！该把他押来，废其根骨，永绝后患！”
“对！对这种贪欲缠身的老贼而言，剥夺其欲望之源，才是最狠的惩罚。”
“他与采花淫贼有何区别？手段或有高低，结果皆是毁人清白，逍遥法外。”
“康敏固然可憎，但段正淳诱其失身，便是无耻之尤！”
“康敏今日之恶，一半来自天性，另一半，段正淳难辞其咎！”
……
天武书阁内，声浪翻涌，议论不休。
康敏之事，令人悚然动容，又觉荒诞难信。
而段正淳之名，却激起无数复杂目光。
王妃刀白凤、俏药叉甘宝宝、修罗刀秦红棉、曼陀山庄李青萝……
哪一个不是倾城之姿？
世人得其一，便如登仙界。
段正淳总能轻易得到那些旁人梦寐以求的女子，却从不曾承担半分责任。
她们曾是清白之身，被他轻薄之后便如旧衣般丢弃，毫不留情。
如今竟连丐帮副帮主的妻子，也成了他过往风流账中的一笔旧情。
这般行径令人怒火中烧，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萧峰听着莫千源讲述，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久远的画面。
“原来如此。我一直记得第一次见马夫人，是在无锡城外的杏子林。”
“可现在想来，早在百花会上，她便已在我眼前出现过。”
“那天花丛边站着几位女子，她定是其中之一。”
“只是当时我正与兄弟们饮酒划拳，热闹非凡，哪会留意谁是谁？”
“若是江湖上有名的女侠，我自当恭敬相见。”
“但她不过是我的嫂子，未加注意，也算不得失礼。”
“她为何因此怀恨在心，多年不忘？”
萧峰苦笑摇头。
不曾想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竟埋下如此深仇。
康敏认定他是虚伪之徒，表面正气凛然，实则卑劣无耻。
可事实是，他从小就不喜与女子亲近。
长大后更是投身江湖，整日习武理事，哪有闲情去关注谁的笑容谁的眼波？
并非特意冷落她一人，而是本就对这些事毫无兴趣。
他心中一阵无奈。
忽然间，一道念头如电光闪过，双眼骤然一寒。
“移花公子，这康敏后来是如何对付我的？”
“马大元之死……是否也是她一手促成？”
莫千源缓缓点头：“你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没错，马大元的死，确实与康敏脱不开干系。”
他环视四周，压低声音继续说道：
“百花会过后，康敏始终无法释怀对萧峰的怨恨，一心想要报复。”
“可她一个妇道人家，面对武功盖世的帮主，又能如何？”
“愤恨数日，终究无力下手，只得作罢。”
“就在她几乎放弃之时，意外发现了一封密信。”
“那是汪剑通亲笔所写。”
“他虽传位给萧峰，却始终存着戒心。”
“在他看来，契丹人生性凶残，纵然养在汉土，教以仁义，终究难改其根。”
“于是他暗中下令，命马大元严密监视乔峰。”
“一旦察觉异动，立刻召集群雄，将其诛杀！”
“马大元忠于职守，自萧峰继任之日起便暗中观察。”
“然而乔峰行事光明磊落，统领群豪有方，待人真诚无欺。”
“时间久了，马大元由疑生敬，由敬生服，最终再未启封那道遗令。”
“可这封信，却被康敏无意翻出。”
“她读完内容，知晓了乔峰的契丹血脉，眼中顿时燃起恶毒的火焰。”
她立刻劝说马大元去揭发乔峰，企图让乔峰名声尽毁，甚至性命不保。
马大元不仅拒绝，还一反常态，不再对康敏温言软语，反而厉声斥责，并严禁她外出。
若康敏敢泄露半句，马大元便要将她剁成肉泥。
康敏心中怒火难平，转而勾上了执法长老白世镜。
在她的刻意引诱下，白世镜用《缠丝擒拿手》暗害了马大元。
次日，马大元的尸体被人发现，白世镜假装查看伤势，谎称其死于《锁喉擒拿手》之下。
《锁喉擒拿手》与《缠丝擒拿手》皆能捏断咽喉，外伤极为相似，而白世镜素来受丐帮上下敬重。
因此无人再细究真相，纷纷信以为实。
《锁喉擒拿手》正是马大元赖以成名的武功，众人自然联想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姑苏慕容复。
于是，白世镜成功将杀戮之罪推到了慕容复头上。
乔峰却认为证据尚不充分，不可贸然定罪，坚持需进一步查访后再作决断。
除掉马大元之后，康敏终于将矛头直指乔峰。
这一次，白世镜却坚决不肯相助。
康敏步步紧逼，白世镜竟宁愿拔刀自刎也不愿动手。
无奈之下，康敏又设法勾住了大智分舵舵主全冠清。
全冠清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当场应允，甘愿听从她一切安排。
但她深知单靠全冠清之力，难以扳倒乔峰。
恰在此时，丐帮元老徐冲霄行为失检，竟主动前来骚扰康敏。
康敏顺势而为，稍加手段，徐冲霄便拜服于她裙下，答应协助对付乔峰。
为确保万无一失，全冠清又拉拢了长老陈孤雁。
此人性格阴沉，心思缜密，因入帮较早，一向不服乔峰。
即便乔峰成为帮主，他也屡有轻慢之举。
全冠清登门相邀，他当即应允。
趁乔峰外出之际，陈孤雁窃走汪剑通当年所赠的折扇，意图栽赃乔峰为杀害马大元的真凶。
经由这一干人等周密布局，一个多月前的杏子林变故由此爆发。
乔峰被逐下台，名誉扫地，沦为大宋武林众矢之的。
康敏一行人的图谋得逞。
随着莫千源娓娓道来，这群人针对乔峰的阴谋彻底浮出水面。
那场震动大宋江湖的杏子林风波，终于显露出背后的隐秘真相。
众人听闻康敏的报复手段，以及她与白世镜等人之间的私密勾连，无不惊骇万分。
全场哗然，群情激奋。
“我顶你个肺！康敏这个女人，真不是省油的灯！白世镜、全冠清、徐冲霄……为了扳倒萧大侠，她可真是把底裤都掀出来了！”
“徐冲霄那老头儿都八十七了吧？满脸褶子，走路打晃，康敏居然也能咽得下去，这胃口也太惊人了。”
“难怪徐冲霄一个早就退隐江湖的老古董，突然在杏子林冒出来给康敏撑腰，还一口咬定乔峰杀了马大元。原来他也在人家床上躺过！”
“执法长老白世镜，平日里板着脸，一副铁面判官的模样，结果也是被康敏捏在手心里转圈的人。”
“装模作样的人，天下哪儿都有，见多了也就麻木了。”
“再硬的汉子，也扛不住美人撩拨啊，白世镜这一辈子清名，算是栽进泥里了。”
“康敏简直是神操作，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丐帮高层的‘救苦救难观世音’，半个大宋的头头脑脑都被她点过名。”
“马夫人功德无量，普度群雄，若早知丐帮有这等福地，我早就剃头入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