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泡在碧波潭的陈年老水里，不咸不淡地淌过去几天。
奔波灞四仰八叉地瘫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内视着体内那套号称能“归流万象”的坑爹神功自行运转。
还别说，这玩意儿别的好处暂时没看出来，疗伤续命倒真是一把好手。
前几天还深可见骨、滋滋冒血的刀口子，这会儿已经收拢结痂，痒得他浑身刺挠，恨不得把身下的珊瑚床板挠出个三室一厅来。
更离谱的是，他发现自己那个“乱世奸雄”的奇葩命格居然还自带隐藏福利——伤后反哺！
躺了几天，除了吃就是睡，屁正事没干，体内那股妖力就跟接了高压水泵似的噌噌往上涨，基于《万象归流》的战力探测器显示数值居然“叮”一声蹦到了【8000】点大关！
搁穿越前，就这涨幅，够他乐得跑去楼下小卖部赊两瓶啤酒再加一包花生米庆祝三天三夜了。但现在，他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骂娘。
八千点……听起来挺唬妖，够在碧波潭横着走了吧？
欺负欺负波仔这种战五渣，或者去街头收收保护费估计能吓瘫一片。
他翻了个身，找了个更舒服的瘫姿。
可人家九头虫呢？十八万！他妈整整十八万啊大哥！
我这点玩意儿，翻个倍都不够人家零头！
在人家眼里估计也就是个高级点的刺身拼盘，顶多是肉质更鲜嫩一点，嚼起来可能更q弹一点，结局还不是一样被蘸芥末？
一想到九头虫那深不见底的战力和看垃圾一样的眼神，奔波灞刚刚升起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小得意瞬间被碾得粉碎，焦虑感再次像海草一样缠绕全身，让他有点喘不过气。
他现在满脑子琢磨的，就是那天福至心灵冒出的那个猜想——九头虫和万圣老龙之间那点不可告人的“宿命纠葛”。
这玩意儿，绝对是能制约那条九头怪蛇、让自己能多喘几口气的关键钥匙！
可这秘密从哪儿挖呢？
万圣老龙那老阴比，嘴比万年老蚌壳还紧，心眼比蜂窝煤还多，指望他坦白？
不如指望铁树开花公鸡下蛋。
万圣公主？
拉倒吧，那妞现在就是个行走的炸药包，还是九头虫亲手捏的那种，敏感度极高，自己凑上去，怕不是要现场直播什么叫“艺术就是爆炸”，直接螺旋升天。
正愁得快要薅光自己那几根宝贵的鲶鱼须子时，房门“哐当”一声，像被炮弹轰开一样，猛地被撞开了。
波仔那黑胖滚圆的身影灵活地挤了进来，脸上堆着一种混合了兴奋、疑惑和“快夸我”的复杂表情，活像一只刚叼回飞盘的哈士奇。
“霸爷！霸爷！天大的好事儿！天上掉馅饼啦！”
波仔嗓门洪亮，震得房顶的水草簌簌往下掉。
奔波灞有气无力地掀开眼皮，懒洋洋地瞥了他一下，语气带着浓浓的躺平味：
“咋？是老龙王良心发现，终于要给咱阵亡的兄弟发足额抚恤金了？还是九头虫练功走火入魔，九个脑袋互相打架，当场表演了个脑袋放烟花，把自己给彻底整歇菜了？”
“呃……那倒……还不是。”
波仔被噎了一下，兴奋劲稍减，但马上又振作起来，侧过胖硕的身子，让出后面一个一直缩在他阴影里、细长条、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身影，
“霸爷！是人才！主动来投！北俱芦洲过来的兄弟，说是对霸爷您仰慕得不得了，历经千辛万苦，漂洋过海，死活非要跟咱们霸字头混！这不就是雪中送炭嘛！”
奔波灞稍微支棱起一点身子，眯起他那双死鱼眼，仔细打量来人。
好家伙！一条鳝鱼精！
细长条，滑溜溜，皮肤带着点泥鳅似的暗黄，眼神躲闪，缩头缩脑，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我很适合下油锅”的食材气质。
“慕名而来？”
奔波灞嘴角抽搐了一下，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慕我啥名？慕我被人当街砍得快嗝屁的名？还是慕我穷得叮当响、连手下兄弟汤药费都发不出来的名？”
他对着波仔随意地摆摆手，像是要赶走一只苍蝇，
“行了行了，兄弟的心意我领了。我看这位兄弟一路舟车劳顿，风尘仆仆，估计也饿得不轻。波仔啊，带后厨去，让大师傅看着弄个拿手菜，爆炒鳝段，记得多放辣子多放蒜，算我请客，给兄弟接风洗尘了。”
那鳝鱼精一听，“哧溜”一下，差点当场现出原形直接软瘫在地板上，声音瞬间带上了哭腔，抖得像个筛子：
“霸……霸爷！饶命啊霸爷！小的……小的不是来当食材的！小的阿善，鳝鱼成精，真是来投奔您的！我在北俱芦洲就听过您单枪匹马独闯水神府、一把痒痒挠耍得虎虎生风、力战七虎的赫赫威名！对霸爷的敬仰犹如天河之水滔滔不绝！这才特意冒着被九天荡魔天尊当成业绩刷的风险，漂洋过海来跟您搵食（混饭吃）啊！求霸爷给条活路，赏碗饭吃！”
“哟呵？还知道我的光辉事迹？连痒痒挠都知道？”
奔波灞这下倒是真来了点兴趣，彻底坐直了身子，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也不敢太大动作，
“北俱芦洲过来的？跑这么远？你这业务范围够广的啊。说说，以前在哪片混？跟哪个大佬搵食的？都会点啥啊？”
他习惯性地开始盘道，这套流程他上辈子在厂里跟老师傅学的，用来摸清新人底细最好用。
阿善一看小命似乎暂时保住了，赶紧赔上十二万分的小心，腰弯得几乎要对折过去，脸上挤出卑微的笑容：
“回霸爷话，小的阿善，以前在北俱芦洲那片儿讨生活，主要是……主要是跑海船运输的！给好几位妖王大佬都当过掌舵的！别的不敢吹，就这驾船技术，绝对专业老道，稳如老狗！不管是走明面的正经货，还是走暗线的‘湿货’（走私货），保证平平安安送到地头，从未出过岔子！江湖人送外号‘浪里白嫖’……”
奔波灞眯起眼，这牛皮吹得有点响啊，还“浪里白嫖”，你咋不说你是“北海湾车神”呢？
“哦？都给哪些大佬开过船啊？报几个名号我听听，看有没有我认识的圈内朋友。”
他故意用上了黑话，显得自己很懂行。
阿善立马像是报菜名一样，吐出一长串听起来就很唬妖的名号：
“回霸爷，小的跟过黑风山的熊罴大王运过玄铁矿石，帮过黄风岭的黄风怪貂爷送过香油，还给……给压龙山的老狐奶奶驮过丝绸……哦对了，小的还给北海万妖窟一位声名赫赫的‘九头大王’也跑过好几次长途，专门运送一些……比较特殊的物资。”
“等等！”
奔波灞猛地打断他，眼睛瞬间像通了电的灯泡，唰地亮了，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你刚才说谁？九头大王？是不是脑袋上顶着一堆五颜六色、像被雷劈过的脏辫，脸白得跟死了三天没埋一样，看谁都像欠他几百万天地宝钞、整天拽得二五八万的那个顶级装逼犯？”
阿善被奔波灞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和精准描述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说：
“啊……对，对！是……是有九条……色彩还挺鲜艳的辫子，脸是挺白，没什么血色，那个……那个气势是挺足，看妖的眼神都凉飕飕的……霸爷您……您认识这位大王？”
“何止认识！简直太熟了！他现在就在这儿！就是我们碧波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双花红棍，九头虫，九爷！”
奔波灞激动得一拍大腿，结果忘了伤口，疼得自己倒吸一口凉气，龇牙咧嘴。
他死死盯住阿善，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你给他跑过船？什么时候的事？跑的什么线？运的什么货？”
阿善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比奔波灞刚才形容的还要白，眼神里瞬间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惧，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缩，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缝里，连连摆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没……没没！霸爷您听错了！小的没说！小的不认识什么九头大王！小的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跑船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九头大王十头大王的，从来没听说过！”
这反应也太激烈了！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现场活体教学版，演技零分！
奔波灞心里的疑窦瞬间飙升到峰值。
一个从北俱芦洲来的小妖，偏偏给九头虫干过活，一听到九头虫的名字吓成这样，恨不得当场失忆？
要说这里面没点劲爆的故事，没点能拿来保命甚至反杀的黑料，他奔波灞就把自己名字倒过来写！
他脸上立刻如同川剧变脸般，堆起“和蔼可亲”、“如沐春风”的笑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值得信赖的邻家大哥：
“哎哎哎，阿善兄弟！别怕别怕！放轻松！好名字！一听就是老实本分妖！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呢，试试你的胆量！九爷那人吧，就是面相长得着急了点，气质冷了点儿，其实……呃……对自家兄弟还是……还是很讲规矩的。你大老远跑来投奔我，那就是看得起我奔波灞，看得起我们霸字头！这就是缘分！”
他对波仔使了个“你懂的”的眼色：
“波仔，还愣着干嘛？带阿善兄弟下去，安排个上等客房，好吃好喝招待着，再拿两套咱们堂口的新制服给兄弟换上！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波仔虽然还有点懵，没太明白霸爷这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是为啥，但还是听话地应了一声，上前半扶半拽地拉着浑身还在不住发抖、几乎要软成一根面条的阿善往外走。
奔波灞看着阿善那几乎是脚不沾地被拖出去的狼狈背影，摸着自个儿下巴上那几根稀疏的鲶鱼须子，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玩味而深邃起来，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叫做“希望”和“搞事”的光芒。
“北俱芦洲……九头虫曾经的船夫……吓破胆的鳝鱼精……嘿嘿嘿，柳暗花明又一村啊！这突破口，不就自己长着腿送上门来了吗？九头虫啊九头虫，你的黑料，爷挖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