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耀卫视发布会现场的喧嚣与辉煌,如同潮水般退去。城市重新被夜幕笼罩,霓虹闪烁,却照不进“仲基制作”顶层那间唯一还亮着灯的办公室。
杜仲基独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双手插在裤袋里,背影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孤直。窗外是流光溢彩的黄浦江,游轮无声滑过,勾勒出这个城市永不疲倦的轮廓。然而,此刻这一切繁华景象,在他眼中都模糊成了背景板。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不断跳动的、冰冷的数字——4月12日,0点。
再过不到二十四个小时,《狂奔吧,兄弟!》的第一期节目,就将通过卫星信号,传遍千家万户。成败,在此一举。
白天发布会上的掌声、闪光灯、成员们自信的笑容、媒体热烈的反馈……那些喧嚣的肯定,此刻仿佛被无限拉远,变得虚幻而不真实。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实质般沉甸甸压下来的寂静,以及在这寂静中无限放大的、来自内心深处的压力。
他走到办公桌前,桌面上干净得近乎刻板,只放着一台合着的笔记本电脑,和一个倒扣着的相框。他伸出手,将相框轻轻扶正。照片是在天台上拍的,背景是灰扑扑的居民楼,画面里是四个围着简易折叠桌、捧着泡面桶的年轻人——他,邓潮,陈贺,陆晗。四个人脸上都带着点疲惫,但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天真和执拗的光。那是《哈哈哈》启动前夜,一个寒酸却充满热血的开端。
指尖轻轻划过照片上那张年轻而充满棱角的脸。不过一年光景,却仿佛隔了半生。从那个需要蹭车、为盒饭预算发愁的草台班子,到今天手握S++级项目、被整个行业瞩目的“仲基制作”掌门人;从那个只有一腔孤勇和一份简陋策划案的愣头青,到今天需要为数百人团队、数亿投资负责的总导演。
他得到了曾经梦寐以求的资源、平台和话语权,但肩上的担子,也重了何止千钧。
《哈哈哈》的成功,有几分时势造英雄的运气,有几分破釜沉舟的锐气。但《奔跑吧,兄弟!》不同。它诞生在无数期待和审视之下,承载着平台的野心、广告商的赌注、团队的未来,以及……他杜仲基亲手立起的“真实主义”大旗能否真正飘扬的证明。站得越高,摔得越狠。一旦失败,之前所有的荣光都可能成为反噬的笑柄。
他坐回椅子,打开电脑,屏幕冷白的光映在他略显疲惫的脸上。他没有去回看成片,那每一个镜头、每一帧画面都已刻在他脑子里。他点开了社交媒体和几个主要的娱乐论坛。
网络上,关于明天开播的讨论已经热火朝天。期待、质疑、比较、预测……各种声音交织。
“预告片炸裂!坐等明天!”
“阵容无敌,不信不火!”
“杜仲基还能复制《哈哈哈》的成功吗?感觉这次玩得太大了。”
“希望别是高开低走,第一期见真章。”
“对赌协议都签了,扑街了可就难看了……”
每条评论,都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着他紧绷的神经。他知道,作为创作者,不该被外界噪音干扰。但此刻,在这决战前夜,他无法完全屏蔽这些声音。它们汇聚成一种巨大的、无形的压力网,将他笼罩。
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画面:西湖边淋雨的狼狈,李辰撕名牌时的霸气,陈贺搞怪时的笑声,王祖岚算计成功时的狡黠,陆晗成长时的坚定,宋雨齐逆袭时的闪光……还有剪辑室里无数个不眠之夜,团队成员们通红的双眼……
这一切,明天就要接受最终的审判了。
就在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接连亮起,发出轻微的震动声。
他睁开眼,拿起手机。
第一条来自何灵,时间显示是五分钟前:
“仲基,刚看完最终版,无可挑剔。相信你的判断,相信团队的努力,更相信‘兄弟’们的魅力。明天,会是属于你们的夜晚。早点休息,养足精神迎接胜利。何灵”
简洁,有力,带着前辈的关怀和绝对的信任。
第二条来自邓潮,是语音消息,点开是他沉稳而略带沙哑的声音:
“仲基,还没睡吧?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们七个人,是你一手挑出来的,我们信你,就像你信我们一样。片子我偷偷让经纪人又看了一遍,真好。明天,兄弟几个陪你一起,打一场漂亮的开门红!”
第三条是陈贺发来的一个搞笑表情包,配着一行字:
“杜导!失眠是正常的!说明咱们要爆啊!想想明天收视率爆表的样子!我已经准备好庆祝的香槟了!(虽然我可能还是喝豆奶)放心啦!有我们呢!”
接着,是李辰言简意赅的短信:“导演,必胜。”
郑铠发来一个奔跑的动画表情:“导演,冲刺啦!”
王祖岚用港普发来语音:“杜导,放宽心,我哋嘅心血,实得嘅(我们的心血,一定行的)。”
陆晗和宋雨齐也几乎同时发来了鼓励的话,语气真诚而充满感激。
没有长篇大论,没有虚浮的客套,每一条信息,都像一颗温暖的石子,投入他冰冷而焦虑的心湖,荡开一圈圈感动的涟漪。
他看着屏幕上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和头像,紧绷的嘴角,终于一点点柔和下来,最终化作一个浅浅的、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他关掉电脑,熄灭了手机屏幕。办公室重新陷入黑暗,只有窗外的城市之光透进来,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压力依然存在,未来的不确定性也丝毫没有减少。但此刻,一种奇异的平静感取代了先前的焦灼。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身后,站着何灵这样的良师益友,站着邓潮、陈贺、李辰、郑铠、王祖岚、陆晗、宋雨齐这七位倾注了全部信任和热情的“兄弟”,站着整个为之拼搏了数月的团队。
他再次走到窗前,望着脚下这片璀璨而广阔的世界,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成败,固然重要。
但更重要的是,他们一起拼过,疯过,真诚地努力过。
这本身,就已经足够有意义。
他转身,拿起外套,关灯,锁门。脚步沉稳地走向电梯。
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而《狂奔吧,兄弟!》的传奇,将由此刻,正式启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