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王爷。”
她抬手自然地替他整了整朝服衣领,手指不经意擦过他的颈侧。
萧景珩心头一颤,突然扣住她的手腕:“今晚记得来。”
“嗯?”
江清澜故作不解地抬眼。
萧景珩低笑一声,拇指在她腕间轻轻摩挲:“王妃何必装傻?”
他俯身在她耳畔,嗓音低沉,“申时三刻,来书房陪我。”
这暧昧的距离让江清澜耳尖微热,却也不甘示弱:
“王爷这是命令?”
“是邀请。”
他松开她的手,眼底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毕竟王妃不是说要好好调教本王这个饭搭子?”
江清澜轻笑摆手,“快走吧,再斗嘴,早朝估计都迟到了。”
没看到凌风已经在外面急得跳脚了。
送走了依依不舍的王爷。
王妃刚想清静片刻,拿起兵书翻阅,脑海中就响起团团的声音:
【主人,您突然暴露能力,之后要怎么向男、王爷解释呢?】
她轻抚书页,连头都没抬,在神识中慵懒回应:
“这倒真是个麻烦。”
原本没打算这么早显露能力,可眼看着自家男人中毒,总不能视而不见。
【需要我检索穿越女常用借口吗?】
话音未落,团团已经兴奋地调出数据:
【根据穿越者应对方案,除了失忆,还可以用幼时得高人指点、偶然捡到医书自学成才,或者】
她轻笑一声,打断道:“谁说我要用这些老套说辞?”
她合上兵书,眸光微转,唇角浮起一丝狡黠的笑意:
“不如……让他自己猜?”
她会的东西还多着呢,总不至于每个都要寻个理由。
累不累啊。
江清澜提笔蘸墨,在信笺上落下几行清隽的字迹。
团团在她识海里蹦跶着转圈:【主人,你这是要把女主当工具人用吗?】
她笔尖微顿,轻笑一声:“总得给那孩子找点正经乐子,省得她整日闷在闺阁里瞎琢磨些甜腻腻的点心。”
窗外一阵风过,卷起几片落叶。
她搁下笔,眸色深了几分。
“朝堂局势将变,若放任不管,她怕是难逃被人推入火坑的命运。”
团团刚要插话,她又淡淡道:“按原本的轨迹,她本该是王妃的命格。”
【可江湛那个老狐狸】
团团嘀咕着,【他巴不得用庶女去笼络皇子们呢。以她的身份,最多做个侧室罢了。】
“所以啊。”
江清澜唇边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团团突然噤声。
把主人对女主真好的感慨咽了回去,电子音里带上了几分迟疑:
【您该不会是在愧疚吧?】
它顿了顿,又小声补充:
【再说了,这位男主向来厌恶庶出,您又不是不知道。】
【当年他那庶出的大皇兄发动兵变,可是当着他的面,亲手杀了他最亲近的胞弟。】
那次兵变逼宫,即便萧景珩带兵冲去救人,可惜对方拿他胞弟做人质,最后虽然救下了太子皇兄,他们的胞弟却死了。
而那个弟弟,刚巧也是太后最心爱的小儿子。
就算没有大佬插手,他那样的人,也绝不会娶一个庶女的。
原故事线,虽然甜爽,可现在看来,确有很多不合理之处。
这几句话在数据流里转了一圈,终究没有说出口。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案头的信笺沙沙作响。
江清澜望着纸上未干的墨迹,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暗绣的缠枝纹。
团团在她识海里小声咕哝:
【一个古代王爷,他连您不能生育都不在意!】
窗外雪粒簌簌敲着窗纸,炭盆里的银丝炭爆出细微的脆响。
江清澜拢了拢狐裘,袖口繁复的缠枝纹在烛火下明明灭灭。
那日他掌心温度似乎还留在手背上,烫得人心尖发颤。
“是啊。”
她将信笺折成方形,轻轻压在青玉镇纸下。
“他那样的人。”
案头那枝瘦梅又落了一瓣,正巧覆在棠棠亲启棠字上。
……
相较于王妃悠闲的一天,
太极殿上,格外的剑拔弩张。
皇帝苍白的面容隐在十二旒冕冠之后,枯瘦的双手死死交叠在龙纹广袖中。
缀满珍珠的冕旒微微晃动,却遮不住他紧闭双眼的疲态。
但站在丹墀之下的萧景珩看得分明。
那截露出袖口的左手腕正在不自然地痉挛,青白皮肤下蜿蜒的血管突突跳动,竟比患有手颤之症的右手颤得更甚。
阶下侍立的司礼监掌印手握秉笔批红之权,此刻,他正将身子朝摄政王的方向略倾了半身。
此人乃萧景珩一手提拔,如今萧景珩监国摄政,此等要害职位,自然需是“自己人”,方能彼此便宜行事。
“幽州军饷案,臣请彻查兵部!”
“荒谬!分明是户部克扣!”
“尔等是要逼陛下自证乾坤不成?”
殿中骤然炸开的攻讦声里,萧景珩捻着墨玉扳指冷笑。
明面上的三派势力早已图穷匕见:
太子党借着军饷亏空发难,户部尚书背后的江家反咬兵部,而那位始终沉默的御史中丞、他本就三皇子母族那边出来的。
萧景珩的墨玉扳指在手上转了半圈,恰露出先帝用朱砂亲题的「代天巡狩」印文。
丹墀边那些新侍卫的站姿,与三日前被调离的羽林卫截然不同。
他们右手始终虚按刀柄,这是玄甲军面圣时不卸刃的特权。
萧景珩唇角噙着三分讥诮,目光掠过吵得面红耳赤的太子党与江氏。
这出戏码未免演得太急。
保皇党的老狐狸们至今还端着茶盏作壁上观,太后宫里那位掌事嬷嬷更是连影子都没露。
倒是江湛今日的反常令人玩味。
这位素来以自居的户部侍郎,江湛的象牙笏板地砸在鎏金砖上,此刻竟亲自下场撕咬兵部。
萧景珩眸光一凛。
江湛今日的官袍大襟歪斜半寸,腰间象征官阶的鱼袋更是不翼而飞,整个人仓皇得像是被厉鬼追着上朝。
殿内的争执声渐渐远去。
他忽然想起今晨离府时,江清澜那双芊芊玉手为他整理朝服的模样。
那手指若有似无地划过他的喉结,惹得他暗暗发誓今晚定要加倍奉还。
“王爷!”
中书舍人尖利的嗓音将他拽回现实。
只见那人急声道:“江侍郎奏请玄甲军协查军饷一案!”
萧景珩拇指狠狠碾过墨玉扳指。
好个岳父大人!
明知玄甲军是他的心腹嫡系,此举分明是要当众逼他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