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层下的裂痕仍在蔓延,细如蛛网,却带着某种规律性的震颤。雨晴的指尖还贴在冰面,掌心传来一阵阵低频的搏动,像是地底有东西在呼吸。她没有收回手,反而将体内最后一丝冰凰心源缓缓注入岩层,不是为了封印,而是为了感知——那裂痕深处,并非纯粹的混沌,而是混杂着一丝熟悉的波动。
莫凡靠坐在岩壁边,肩伤未愈,呼吸浅而稳。他没再拔剑,也没有开口。刚才那一战耗尽了神识,此刻他闭着眼,像是在恢复,又像是在警惕某种尚未散去的侵蚀。
雨晴终于抬手,指尖凝出一缕极寒的霜丝,顺着裂痕边缘轻轻划过。冰晶在接触的瞬间泛起微光,随即暗沉。她眼神一凝——这不是普通的冰封反噬,是烙印的残响。
她转向莫凡,手掌覆上他胸前那道早已结痂却始终未消的烙印。指尖刚触到皮肤,那疤痕便骤然发烫,血珠从痂下渗出,沿着胸膛滑落。
她没退。反而将冰凰心源沉入掌心,顺着血脉逆流而上,试图溯源那股异常的波动。就在她心神触及烙印的刹那,眼前一黑,意识被猛地拽入一片灰白空间。
雨夜。泥泞。雷声闷响。
她看见了自己——五岁的自己,跪在泥水里,怀里抱着一个昏迷的少年。雨水打湿她的银发,贴在脸上,她双手颤抖,却死死攥着一块泛着幽光的玉佩。少年胸口浮现出一道暗金色纹路,像锁链,又像符文,正缓缓沉入皮肉。
一道身影站在不远处,披着圣城巡查使的长袍,声音低沉:“烙印已植,双生为引,命魂相缚,不得违逆。”
幼年的她突然抬头,将玉佩狠狠按在少年额前。玉佩爆发出刺目寒光,与那烙印碰撞的瞬间,一道冰凰虚影自她体内冲出,缠绕住少年全身。巡查使猛地后退一步,低语:“这不可能……冰凰本源竟主动介入?”
画面戛然而止。
雨晴猛然抽手,掌心冰晶炸裂,整个人踉跄后退半步。她喘息着,额头渗出冷汗,识海仍在震荡。那不是记忆的回放,是烙印本身残留的印记,被冰凰心源触发后反向释放。
她盯着莫凡胸前的血痕,终于明白——那一夜,她不是旁观者,也不是被动共鸣。她是参与者。她以玉佩为媒介,以冰凰本源为引,强行在烙印之上叠加了一层封印。那道疤痕,既是圣城的标记,也是她当年以命相护的证明。
她再次抬手,这一次,掌心凝出一滴晶莹剔透的冰泪——凝心之泪的虚影。它不落,而是悬浮在她指尖,折射出微弱的光。她将这缕光投向识海中的记忆碎片,重新锁定“玉佩触额”的瞬间。
画面再度浮现,但这一次,她看清了细节。玉佩的光芒并非被动响应,而是主动释放,像一道屏障,将烙印的混沌之力隔绝在外。那道冰凰虚影并非幻象,而是本源的具现,它缠绕住莫凡的生命线,形成一道反向的契约环。
心魔幻境再次扭曲,灰白空间中,幼年的她被改写——不再是跪地施救的模样,而是冷漠地站在一旁,任由巡查使完成仪式,眼神空洞,仿佛与她无关。
雨晴冷笑。她指尖一划,凝心之泪的虚影化作一道冰线,横切过幻象。那虚假的“她”身形一滞,面容开始崩解。她低语:“我从未旁观。我亲手将玉佩按在他额上。我以冰凰之名,锁住他的命脉。”
记忆重新稳固。真相不可篡改。
她猛然睁眼,意识回归现实。几乎在同一瞬,冰层下的裂痕骤然扩张,一道黑色锁链破冰而出,直扑莫凡双腿。那锁链表面刻满圣城徽章的纹路,链节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却透着混沌的暗红。
锁链缠上莫凡右腿的瞬间,他猛地睁眼,肌肉绷紧,却无法挣脱。那不是实体束缚,而是与烙印同源的禁制,直接作用于神识与血脉。
雨晴没有迟疑,立刻将玉佩贴向锁链。玉佩触链的刹那,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响,像是冰凰在悲鸣。她掌心剧痛,仿佛被千针刺入,可她不松手。
她终于确认——这锁链,与烙印同源。它们都来自圣城,都以混沌魔种为基,伪装成“秩序之链”。而她的玉佩,是唯一能识别并抗衡它的存在。
锁链在玉佩接触下开始震颤,表面纹路崩裂,可它并未断裂,反而从内部渗出黑雾,顺着玉佩向她手臂蔓延。她迅速抽手,玉佩表面已浮现出一道细小的裂痕。
她盯着那锁链,眼神沉静。这不是第一次对抗,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她缓缓抬起右手,指尖凝聚出一道极寒的冰刃,不是攻向锁链,而是划向自己掌心。
血珠滴落,落在玉佩上。玉佩吸收血液的瞬间,再次共鸣,一道微弱的冰凰虚影在她身后浮现,虽不完整,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威压。
锁链震颤得更剧烈了。
她低头看向莫凡,声音很轻:“你信我吗?”
莫凡看着她掌心的血,又看向那道锁链,缓缓点头。
她没再说话,而是将玉佩按向自己心口,低声念出一段早已遗忘的咒语。那是她五岁那年,在昏迷中听见的低语,如今终于想起——
“以血为引,以魂为契,冰凰不灭,命脉不绝。”
玉佩骤然爆发出刺目寒光,直冲锁链。锁链发出尖锐的嗡鸣,像是被灼烧,表面开始剥落。可就在它即将断裂的瞬间,地底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钟响。
锁链猛然绷直,另一端沉入冰层之下,仿佛连接着某个更庞大的存在。
雨晴的玉佩光芒一滞,那道冰凰虚影也随之黯淡。她抬头,望向冰层裂缝的最深处。
那里,一双眼睛正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