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的夜,是另一番光景。白日里喧嚣的街巷在午夜沉寂下来,只剩下零星几家大排档的灯火和醉汉的呓语。湿漉漉的地面反射着昏黄的路灯光,空气中弥漫着廉价油烟和垃圾腐败的混合气味。苏然如同一道贴地而行的影子,在狭窄的巷道和违章建筑的夹缝中无声穿行。
他全力运转“尘光匿形诀”,气息与周围潮湿的墙壁、堆积的杂物乃至空气中漂浮的微尘融为一体,仿佛成了环境的一部分。冰芸传来的坐标指向城中村深处一片更为破败的区域,那里多是待拆迁的老楼和废弃的小作坊,人迹罕至。
越是靠近坐标点,苏然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就越发强烈。黎俏的警告犹在耳边,花虞画中那阴冷的墨影仿佛就在前方窥视。他不敢有丝毫大意,神识如同最精细的雷达,以自身为中心,呈扇形向前方缓缓扫描。
坐标的精确位置,是一栋被高大围墙包围、几乎完全被爬山虎覆盖的三层旧楼。楼体斑驳,窗户大多破损,用木板钉死,只有顶楼一个角落隐约透出微弱的、并非普通照明灯具发出的惨白光芒。围墙的铁门锈蚀严重,挂着一把看似普通实则内嵌了电子感应锁的大锁。整栋楼寂静无声,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阴森气息。
苏然没有贸然靠近正门。他绕到楼后,那里紧邻着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围墙有一处因地基下陷而出现的裂缝,刚好可容一人侧身通过。裂缝内侧,杂草被刻意清理过,露出湿滑的泥土和几枚模糊的脚印——近期有人出入的痕迹。
“果然有蹊跷。”苏然眼神微凝。他屏住呼吸,将身形缩到极致,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滑过裂缝,潜入院内。
院内比外面更加破败,堆积着废弃的建材和垃圾,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类似于消毒水和化学试剂混合的怪异气味。那栋旧楼如同沉默的巨兽匍匐在黑暗中,只有顶楼那点惨白的光芒,像是一只窥探外界的独眼。
苏然没有选择从显然有问题的正门或明显是伪装的窗户进入。他的目光落在楼体侧面一根锈迹斑斑、直通楼顶的废弃雨水管上。管道看似腐朽,但苏然敏锐地察觉到,几个关键的承重节点有近期被加固的痕迹,表面还残留着极其微弱的、用于防滑和消音的能量波动。
“备用通道……”苏然心中了然。他身形一动,足尖在墙面几个不起眼的凸起处轻点,双手交替攀附,动作轻盈如猫,几个呼吸间便悄无声息地攀上了三楼楼顶,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楼顶平台堆满杂物,中央有一个通向楼内的、被铁皮简单遮盖的方形入口。入口边缘没有灰尘,显然经常被开启。苏然小心翼翼地掀开铁皮一角,一股更加浓郁的化学试剂味混合着某种难以形容的、带着精神干扰的阴冷能量波动扑面而来。下方是一条垂直的维修井,井壁布满了老旧的线管,井底隐约传来机器低沉的嗡鸣声。
苏然没有立刻下去,而是将神识凝聚成丝,小心翼翼地向下探去。神识穿过幽暗的井道,感知到的景象让他心头一沉。
维修井下方连接着的,并非想象中的废弃楼层,而是一个经过彻底改造、充满高科技感的隐秘空间!冰冷的合金墙壁,闪烁的数据指示灯,来回巡弋的小型自动化机器人,以及一排排散发着寒气的、类似生物培养舱的圆柱形容器!整个空间被一种强大的能量屏障笼罩,屏蔽了内部大部分的能量和声音外泄。若非苏然神识特殊,根本难以察觉。
而在空间最深处,一个被多重透明防护罩隔离的操作台前,坐着一个穿着白色研究员制服、戴着金丝眼镜的熟悉身影——正是林倩!她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悬浮的全息投影,上面流动着复杂的数据流和某种生物组织的三维结构图。她的侧脸在屏幕冷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专注和……冰冷。
“这里……是她的实验室?!”苏然心中巨震。林倩竟然将据点隐藏在这种地方!看这里的设备和规模,绝非短期建成,她叛逃后很可能一直潜伏在此,继续进行着某种秘密研究!冰芸的坐标,果然指向了核心!
是陷阱吗?苏然仔细观察。实验室的防御极其严密,能量屏障、自动防御系统、还有林倩本人坐镇,强攻几乎不可能。但冰芸的信息暗示这里是关键,或许有获取情报的机会。
苏然沉吟片刻,决定冒险一探。他收敛所有气息,如同羽毛般轻轻落入维修井,利用井壁的阴影和管线作为掩护,缓缓向下滑落。他必须找到能量屏障的薄弱点,或者监控的死角。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潜入时,却没有察觉到,在他身后远处,城中村某栋更高的居民楼天台阴影里,一个穿着黑色风衣、面容模糊的身影,正透过一支造型奇特的长焦镜头,静静地注视着旧楼的方向。镜头反射着冰冷的月光。
而与此同时,招待所房间内,正在冥想的黎俏猛地睁开双眼,眉心星痕剧烈闪烁,她捂住胸口,脸色煞白地看向窗外苏然离开的方向,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她。
“苏然哥……有危险……不止一个……”她喃喃道,声音带着恐惧。一旁正在浅睡的花虞被惊醒,看到黎俏的样子,也瞬间紧张起来。
苏然的孤身探穴,似乎正将所有人拖入一个更深的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