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俏依旧无声无息地躺在帆布垫上,仿佛一尊易碎的瓷娃娃。叶暖刚刚为她完成一轮细致的经络疏导,指尖残留的翠绿灵力如萤火般消散。她轻轻替黎俏掖好毯子角,动作轻柔,但眉宇间的凝重却挥之不去。黎俏的生理指标趋于平稳,但神魂如同沉入深潭,对外界毫无反应,那眉心一点星痕黯淡得让人心焦。
花虞蜷在旧线轴后面,已经醒了,抱着膝盖,小脸苍白。她不敢看角落里那滩已经变成暗褐色的、属于昨夜袭击者的血迹,只是死死盯着自己摊开的素描本。本子上不再是混乱的线条,而是一幅未完成的画:一片幽暗的、布满裂痕的大地深处,一条纤细却坚韧的金色光脉蜿蜒向前,试图连接远方一个模糊的、散发着不祥黑气的漩涡。她在用她的方式,试图理解并描绘花虞梦境中那个关于地脉与黑点的隐喻。
苏然靠坐在冰冷的纺机旁,闭目调息。燃元丹的反噬如同附骨之疽,在经脉中留下灼痛的烙印。他不再强行运转混沌星海诀,只是引导着叶暖给的固本丹药力,如同涓涓细流,极其缓慢地温养着星核上那道狰狞的裂痕。每一次微小的灵力流转,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提醒着他身体的残破与极限。秦岳带回的消息——“深渊回响”正在“下沉”,可能侵蚀地脉——像一块寒冰,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吱呀——”
仓库生锈的铁门被轻轻推开,秦岳的身影带着室外的寒意闪入。他动作迅捷而无声,如同暗夜中的猎豹。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苏然身上,微微颔首。
“情况怎么样?”苏然睁开眼,声音因虚弱而沙哑。
“老植物园那边摸了一遍。”秦岳言简意赅,蹲下身,用匕首尖在积灰的地面上快速勾勒出简略的地形图,“园区半封闭状态,游客稀少,监控主要集中在入口和主干道。地脉节点的具体位置,在园内最深处的‘蕨类温室’正下方。那里废弃多年,玻璃顶棚破损严重,内部潮湿阴暗,是理想的隐蔽点。”
他用刀尖点了点温室位置:“问题是,温室结构不稳,入口被坍塌的框架部分封死,需要从侧面通风管道潜入。而且,园区夜间有保安巡逻,虽然频率不高,但需要避开。”
“安保等级?”叶暖关切地问。
“常规民用级别,比灵能塔容易对付。”秦岳语气沉稳,“但不确定星灵会是否已经盯上那里。我们动作必须快。”
潜入方案有了,但关键问题依旧悬而未决——如何引导昏迷的黎俏的力量?如何远程影响那个正在“下沉”的黑点?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蜷缩的花虞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吸气声。众人望去,只见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素描本,小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困惑和明悟的神情。画纸上,那条代表黎俏力量的金色光脉旁,不知何时,被她无意识地画上了一些细小的、如同星辰光点般的印记,这些光点零星地散布在金线沿途,仿佛……路标?
“花虞?”叶暖轻声唤道。
花虞抬起头,眼神有些迷茫,指着画上的金色光脉和那些光点,怯生生地说:“我……我画的时候……好像……感觉到……俏俏姐的……线……需要……‘桥’……或者……‘跳板’……”她词汇有限,表达得有些混乱,“就是……光……不能直接……到那么远……需要……中间有东西……接一下……”
“桥?跳板?”苏然心中一动,强忍不适站起身,走到花虞身边,仔细看着那幅画。那些零星的光点,似乎对应着某种能量中转或放大节点?“你的意思是,单纯依靠黎俏自身的力量,可能无法直接辐射到灵能塔那么远的地脉深处,需要借助沿途的地脉自然节点进行接力增幅?”
花虞用力点头,小手指着画上金色光脉途经的几个位置:“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感觉……‘亮’一点……像……像插座……”她打了个不太恰当却十分形象的比喻。
秦岳立刻反应过来,看向地面草图:“如果花虞的感知是对的,那么从老植物园节点到灵能塔下的地脉路径上,应该存在几个能量相对活跃的次级节点。我们需要找到这些节点,或许可以提前布置一些东西,作为‘信号放大器’?”
“用什么做放大器?”叶暖提出关键问题,“我们手头没有这类法器。”
苏然沉默片刻,目光落在了自己胸口,那里贴着温养的星陨之核。又看了看昏迷的黎俏,以及花虞的画。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
“或许……不需要法器。”他缓缓开口,“黎俏的星痕之力,与星陨之核同源。如果……我能以星陨之核为媒介,将我的混沌星力转化为一种临时的、模拟她频率的‘伪星痕之力’,在这些次级节点进行短暂‘充能’标记。当黎俏的意识苏醒,正式引导力量时,这些标记点就能像烽火台一样,依次亮起,将她的力量层层传递、放大,直达目标。”
这个方法极其冒险,对苏然的控制力要求极高,且会再次剧烈消耗他本已濒临崩溃的星核。但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思路。
叶暖立刻反对:“太乱来了!你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种程度的能量转化和输出!”
“这是唯一的机会。”苏然看着她,眼神平静却坚定,“我们不能等俏俏自然苏醒,时间不等人。‘深渊回响’每下沉一分,危险就大一分。我必须试试。”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黎俏,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她的睫毛剧烈颤动起来,眉心那点星痕骤然亮起一丝微弱却清晰的金光,虽然转瞬即逝,但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了!
“俏俏!”叶暖立刻扑到床边。
黎俏没有醒来,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地……脉……节点……共鸣……”
她听到了!她在无意识中,感应到了众人的讨论,并对“地脉节点”产生了反应!
这一幕,让苏然更加坚定了决心。他看向秦岳和叶暖:“准备一下,天黑后,我们去老植物园。”
希望如同黑暗中摇曳的烛火,微弱,却顽强。在这废弃工厂的角落,一场与时间赛跑、与命运博弈的行动,即将再次展开。而这一次,他们不仅要面对外部的敌人,更要挑战自身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