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掌心那方染血的墨寒章,指腹擦过印章边缘的裂痕——和记忆里父亲倒在血泊中时,后颈那道伤口的弧度分毫不差。
阿影的指尖还压在我手背上,带着术法残留的凉意,像根细针戳进我发颤的神经。
先收起来。她抽回手,刀柄在掌心转了个花,金属刮擦声刺得我耳膜生疼,鬼市子时开闸,我们得在卯时前混进去。
老皮从木箱上窜下来,爪子扒拉我的裤脚:那只乌鸦还在电线上晃悠呢,红绳子快掉了。我抬头,紫眼乌鸦正歪着脑袋看我,喙尖的红绳被夜风吹得飘起来,像妹妹小时候拽着我衣角撒娇时,辫梢晃荡的红头绳。
它在等什么?我捏紧密令,血字隔着纸渗进掌纹,等我崩溃?
等我暴露?
阿影扯下自己的外袍扔给我,布料带着她身上冷冽的药草味:等你按他们的剧本走。她指腹抵在我眉心,蓝光闪过,镜中突然映出张陌生的脸——络腮胡,左眼角有道刀疤,是山盟特供的易容膏效果,现在你是,刚从滇南过来的佣兵,要找鬼面童买。
惊云叼着我的鞋尖晃了晃,喉咙里发出闷吼。
老皮蹦到它背上:这蠢老虎该学学怎么当背景板。
仓库外的乌鸦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阿影推开门,腐臭的风裹着夜市的喧嚣灌进来——鬼市到了。
青鳞是在巷口的馄饨摊找到我们的。
她扮作卖混沌的老妇,浑浊的眼珠却比摊前的油灯还亮:黑岩先生?她掀开竹帘,露出底下半截青鳞鳞片,要情报的话,先看货。
我把山盟准备的金叶子拍在桌上。
她的手指刚碰到金器就缩了回去,指甲缝里渗出黑血:灵修的东西?
买消息。阿影的刀在桌下抵住她的脚踝,鬼面童的位置,玄冥宗的特许凭证。
青鳞的喉头动了动,从袖管里摸出张泛黄的符纸。
符纸边缘烧过,中间印着玄冥宗的九蛇纹,还沾着半块血渍:这是三天前鬼面童交易时掉的,要进核心区,得用这个。她报了个数,比金叶子多三倍。
阿影的刀往前送了半寸。
青鳞突然笑了,皱纹里爬出几条小蛇:你们要找的人,昨晚刚进怨灵笼。
我的呼吸顿住。
怨灵笼——我在老皮的鼠群里听过传闻,是玄冥宗用活人生祭炼的邪器,专门困灵修的残魂。
阿影的手指掐进我胳膊,疼得我清醒些:买了。
符纸贴在皮肤上发烫。
穿过三条暗巷,鬼市的核心区在眼前展开——青石板铺的广场中央,悬着个黑铁笼子,有三层楼高,笼身上刻满扭曲的咒文。
笼里飘着灰蒙蒙的雾气,偶尔露出半张人脸,张着嘴却发不出声,像被人掐断了声带的哑戏。
那就是怨灵笼。阿影的声音压得极低,笼身用的是阴铁,专门吸灵识。
我装作仰头看笼的佣兵,指尖悄悄碰了碰胸口的古玉。
玉里还残留着幻境中家人的温度,烫得我心尖发颤。
灵识顺着指尖渗出去,像根细针戳进笼身的咒文——
笼子突然剧烈震动!
笼里的雾气被撕开道口子,露出张皱巴巴的老脸。
她的眼睛是两个黑洞,却直直向我:心脉古阵......是封印,也是钥匙。她的声音像锈了的铃铛,你身上有......人性的温度......
我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老皮在我口袋里急促地抓挠:有生人味!
谁在动我的笼子?
沙哑的男声像砂纸擦过玻璃。
我抬头,看见个穿黑皮夹克的男人从二楼下来,左眼是正常的褐色,右眼却红得滴血,眼白里爬满血丝,像浸在血里泡了十年。
血眼屠夫。阿影的指甲掐进我掌心,玄冥宗外围的疯狗,专管鬼市的私刑。
血眼屠夫的红眼睛扫过我,突然笑了:灵修?他一步步逼近,靴跟敲在青石板上,玄冥宗要的人,一个都别想走。
我脑子嗡的一声。
阿影先动了——她的刀划开我的衣袖,血珠溅在符纸上,符纸腾起黑烟。
我顺着她的力道踉跄后退,撞翻了旁边的古董摊。
瓷器碎裂声里,我瞥见二楼拐角有道暗门,门楣上刻着玄冥宗的九蛇纹,门缝里透出幽蓝的光。
阿影的刀架在我脖子上,冲血眼屠夫喊,这小子偷了我的货!
血眼屠夫的红眼睛眯起来。
我趁机撞开旁边的路人,老皮从口袋里窜出去引开追兵,惊云低吼着撞翻了肉摊的木架。
混乱中,我摸了摸胸口的古玉——刚才灵识共鸣时,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玉缝钻了进来,凉丝丝的,像片被雨打湿的落叶。
身后传来血眼屠夫的咆哮:给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魂!
我拐进条死胡同,墙上爬满青苔。
阿影翻身上墙,伸手拉我:
风灌进衣领时,我听见耳畔有气若游丝的叹息:孩子......带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