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水顺着睫毛滴进眼眶,我抹了把脸继续往山下走,鞋跟碾碎的草叶泛着苦腥。
刚数到第七块碎石,胸口突然像被铁钳攥住——第五铃在怀里剧烈跳动,一下比一下狠,震得喉头泛甜。
我踉跄着扶住岩壁,指甲抠进石缝里。
低头掀开衣襟,那枚铜铃正贴着皮肤发烫,缠绕的铁丝不知何时松开了半圈,前端像活物似的往手腕攀爬,触到的皮肤立刻泛起紫斑。
更诡异的是,别在腰间的前四铃安静得反常,往日与我血脉相连的震颤完全消失,仿佛突然不认得这个。
我倒抽冷气,抽出袖中骨刺去挑铁丝。
刀锋刚碰到铁丝,断口处一声冒出黑浆,黏糊糊的像融化的沥青,瞬间在断处凝成新的铁丝继续钻。
我连割三次,黑浆越涌越多,甚至顺着骨刺倒流,在掌心烧出一串水泡。
山风卷着群犬的低嚎撞过来。
我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身后的山坳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呜咽,像是某种呼应。
怀里的铃跳得更凶了,每一下都撞得肋骨生疼,我甚至能听见金属摩擦骨骼的声响——它不是被动被我签收,是在主动寄生,要把我变成新的容器。
陈丰。意识海突然泛起涟漪,惊云残识的波动比以往清晰许多,带着碎瓷般的刺响,不是钥匙......是枷锁......签收即陷......
我猛地想起沉积亡魂·静默者的规律。
每次触及核心封印,那些刻在骨头上的铭文总会提前浮现,像暗夜里的火把。
可这次,岩壁上、地面上、甚至瞳孔里,连一道刻痕都没有。
除非......这铃根本不在九铃体系里,是归墟用来淘汰饲主的陷阱。
我扯下四铃摆成菱形阵,用指尖血在沙地上画好纹路。
按理说五铃该自动归位,可那枚新得的铃刚靠近阵眼就地弹开,滚到我脚边。
再试把它按在中心,四铃突然齐震,震得我虎口发麻,铜铃表面甚至裂开细纹——这根本不是能融入体系的东西。
左臂突然像被火烫了似的抽搐,骨刺地弹出半截,渗出的黑血在沙地上慢慢凝结。
我凑近一看,血痕歪歪扭扭拼出两个字:。
后颈的寒毛全竖起来了。
果园里的铃是给失败饲主的诱饵,一旦接受,就会被判定为自愿服役,永远困在守界循环里。
那些跪伏的狗,那些叼着铁片的流浪犬,它们的项圈、伤疤、被拔的牙齿,都是困在循环里的印记。
我抓起那枚伪铃,狠狠砸向岩壁。一声,铜片碎成三瓣,铁丝地缩成灰,黑浆在地面蒸发成青烟——什么都没留下,连怨气都没有。
老皮说,要是真疯了反倒能活。我摸着胸前石化的疤痕,那是被电棍烙下的,原来破局的关键,是不按规则来。
骨刺抵住胸口,我咬着牙刻下二字。
鲜血顺着锁骨往下淌,疼得我额头抵在膝盖上直发抖。
就在血珠滴到字最后一笔时,头顶突然炸开刺目的白光——沉积亡魂·静默者的铭文第一次主动浮现,金漆般的刻痕在雾里流转:弃职者,方得真令。
地面轰然塌陷,碎石扑簌簌落进黑洞。
我扒着边缘往下看,井底躺着枚素面铜铃,没有锈迹没有纹路,摸上去像温玉贴着掌心。
五枚光斑在铃内壁缓缓成型,最终连成五芒星阵——这才是真正的第五铃。
我把真铃塞进怀里,刚要起身,脚边的影子突然动了。
它脱离我的脚踝,像团活墨似的立起来,面向南方缓缓抬起右手。
雾里的塔楼轮廓被它指尖勾着,若隐若现,像根扎进眼睛的刺。
与此同时,青山市安宁医院的档案室里,那本自动书写的日志地烧了起来。
火舌舔过泛黄的纸页,我仿佛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等灰烬落定,地面上歪歪扭扭拼出两个字:回家。
山雾又浓了,我站在塌陷的井口边缘,掌心的真铃轻轻搏动,像颗新长出来的心脏。
风卷着雾灌进领口,我摸了摸胸前还在渗血的二字,突然笑了——原来最狠的陷阱,反而是破局的钥匙。
井里的凉气往上涌,我弯腰捡起块碎石丢进去。的一声闷响传来时,怀里的铃跟着颤了颤,像是在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