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周霄低着头,又一次躬身施礼,“皇兄,臣弟定殚精竭虑做好尚书省之事。”
萧伯达恭敬地施礼,“陛下,臣斗胆请问,派往夏州暗查税银失窃案的人是谁?”
大荣皇帝周璟故作深沉,干咳一声,“此事不谈!你们派人盯着夏州的动静!陇右道、关内道、河东道三路兵马近五万人突入铁勒领地,一路追击铁勒各部落精锐骑兵,谨防吐蕃等地趁机搞突袭。”
肃王周霄笑着点头,“皇兄,兵部战报一日三报,不会有任何疏漏。”
萧伯达继续讲道,“陛下,兵部频传捷报,此次北征铁勒定能彻底将铁勒各部族收降。关内道行军大总管 定襄大都督郭靖边素有威名,当年随大军平定突厥,此次从陇右道、关内道、河东道七州抽调兵马近五万人分三路分别从灵州、夏州、颍州同时向铁勒各部族出击,三路兵马已突入北漠。北征大军跨越沙漠时日已久,兵部预估再有一月北征大军便能归来。”
肃王周霄用低沉的声音说道,“陛下,夏州城留有一千骑兵盯着吐蕃方向,唐州三千轻骑随时准备驰援夏州。”
“如此甚好!”周璟频频点头,“待此战结束,北境定能安稳几十年。”瞅了一眼萧伯达,“近些日子武国公萧政另有公干,此事只有你们两个知晓,莫要对外透露。”
肃王周霄和萧伯达皆点头,并未继续追问。如此机密之事,圣人既然不愿说透,这两人亦不愿做出头之鸟。
半个时辰后,肃王周霄和萧伯达离开紫宸殿,并排走在宫内直道上,一路上路过的侍女内侍皆避让。
萧伯达笑着讲,“肃王殿下,政儿怕是被圣人外派公干。”
肃王周霄抬头瞧了一眼,“此为绝密,皇兄既然不愿说,定是隐秘之事,本殿下不能多问。日后在朝堂上我们通力合作,把尚书省之事办好。”
萧伯达赔着笑脸,点点头,躬身施礼,“昔日臣之堂兄明威将军萧寅在军中多蒙殿下照拂,臣之贤侄萧政亦蒙殿下之恩才得以入京,请受臣一拜!”
周霄笑着搀扶起面前之人,“萧相,莫要多礼,我们本就是一家人。萧寅和萧政乃是云阳公主之子孙,本殿下自当照拂一二。一起去尚书省!”
周霄拉着萧伯达的手一起走向尚书省所在的宫殿。
而此时萧政带着十几名亲卫骑马离开京城,亲卫中有刘明,陈缇,韩通,宋妍,宋妍身上背着一个大包袱,大包袱中有萧政随身的官袍官帽,圣旨,调兵的兵符,两份刑部文书。十三匹马上皆挂着一杆长槊,萧政和十二名亲卫皆身穿便服出行。
宋妍骑马追上萧政的马头,呵呵一笑,“萧郎君,此次出行如此仓促,是否要住驿站?”
萧政板着脸,抬头扫视着前面的远山,“我们要从雍州北上,从雍州唐县沿洛水官道至唐州,从唐州向东经金芦关北上直达夏州,连夜赶路,两日后必须抵达夏州朔方城,陛下只给二十日的破案期限。此次每名护卫皆佩戴水囊和吃食,夏州地处北部边陲,一路上不要停。刘明曾是颍州金霞关老兵,亦是阿爷当年的亲卫,对颍州和夏州极其熟悉,我们跟着刘明走!”
宋妍默默地点头,嘟着嘴,“本娘子命真苦!还不如留在京城呢。”
“少说几句!赶路!赶路!”萧政勒紧马缰绳,“都跟上!都跟上!”
萧政一行十三人从唐县北上至唐州,从唐州向东经金芦关北上夏州。他们抵达金芦关已是一日一夜后,从金芦关到朔方城仅是半日脚程。萧政短暂在金芦关郊外停歇两个时辰便带人赶往夏州朔方城,夏州多风沙,萧政早已对此习以为常。
待萧政一行十三人抵达夏州朔方城外,已是戌时一刻,只能在朔方城外三里的关帝庙停留。萧政和宋妍等人在关帝庙中等待着第二日开城门,萧政站在关帝庙院中抬头望着月亮,刘明、陈缇等人站在关帝庙大门前守卫。
宋妍扫视一圈关帝庙,出现在萧政身后,轻拍着他的后背,傻笑一声,“少主,这座关帝庙,前院不大,有祭祀关帝的主殿,后院是偏殿。今夜十名护卫可轮换歇息。这朔方城的风沙太大!”
萧政第一次来夏州朔方城,瞟了一眼宋妍,低声问道,“这夏州果然和颍州不大一样,这一路风餐露宿,明日进朔方城先找一家客栈住下,再进行暗查。阿妍,你在夏州可有熟识之人?”
宋妍摇着头,倾吐一口气,“本娘子第一次来夏州,怎会有熟识之人?”
刘明腰挎横刀慢步走近前,面色阴沉,躬身施礼,“少主,此次来朔方城,从长泽县经过之时,百姓皆干瘦,夏州地处北部边陲,常年遭受吐蕃和铁勒威胁,近二十年来才有所缓解,今夜关帝庙定然不安宁,前院主殿早打扫出来,少主和宋娘子可先歇息。兄弟们分两拨轮流歇息,后院偏殿地方很大,可同时容纳五到六人。”
萧政转身走到刘明面前,轻拍他的肩膀,低声说,“刘明,此次我们是来夏州暗查,不可暴露本少主的真实身份,对外一律称我是来自京城的富商施少主,你们则是本少主的护卫家仆。今夜定要让兄弟们好生休息,明日进城后,你有何打算?”
刘明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萧政,“少主,这是胡校尉写给夏州别驾林惠通的一封信,林大人为官清廉,曾与胡校尉交好,我们可暂时住在林大人的一处私宅。”
萧政接过书信,点点头,“听闻夏州刺史徐毅,长史燕峰,素来和别驾林惠通不对付,我们先按照胡叔的安排去见林别驾。今夜嘱咐好兄弟们小心行事!这夏州城中暂时难分敌友,我们要靠自己查案。”
刘明低声回道,“在下听凭少主调遣!”
“本少主先去歇息!”萧政拉着宋妍的手臂朝着关帝庙前院主殿走去,冲着站在殿门前的护卫韩通、曲恒微笑招手,迈着大步进入主殿。
宋妍瞧着被烛火点亮的主殿,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萧郎君,此次来夏州,本娘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感觉要出事。夏州果然来不得!”
萧政扭头瞪着她,想起那枚能调兵的兵符,暗自后悔,“陛下早已知晓此次查案不易,便提前赐下可调兵的虎符,不论夏州税银失窃案背后涉及到谁,定要一查到底。前两次查案的钦差皆是无功而返。”
宋妍手指主殿中右侧地面上用干柴草铺好厚厚的一层,“今夜我们就睡在干柴草上啊!”萧政解下身上披的一件厚披风交给她,“今夜你盖这个!”
宋妍笑着接过厚披风躺在干柴草上,身上盖着厚披风。
萧政独自站在关帝塑像前,脸上带笑,双手合十,心中暗自许愿,“关帝爷爷在上,萧政自幼孤苦,此次奉圣命来夏州查案,望关帝爷爷保佑我顺利查案!”恭敬地拜了三拜,上了三炷香。
萧政在供案前翻看着一本捐献香火的账簿,想到一个问题,“这关帝庙在朔方城外三里,竟会无人打理,岂不是怪事一件。今夜定会出事,不能睡得太死!”
萧政的疑问是一个天大的问题,萧政一行十三人的马匹皆在后院,关帝庙还有十余名护卫守护,萧政依然担忧。夜晚子时四刻,萧政躺在柴草上打了一个寒颤,依稀听到前院有人闯入声音,一骨碌站起身,拔出腰间的棠溪剑守在殿门前,透过月光瞧见前院中窜出十几名黑衣刺客,轻轻打开主殿门,瞧见韩通和曲恒打着呵欠,干咳一声,“有人擅闯关帝庙!”
韩通和曲恒“啊”地大叫一声,瞅了一眼萧政,还看到萧政身后的宋妍,齐声喊,“有刺客!”
萧政轻吹一口气,手持棠溪剑跳到十几名黑衣刺客的面前,大喊,“你们是谁?为何要来关帝庙杀人?”
一瞬间,刘明和陈缇带着余下的护卫早已将这些黑衣刺客包围。
萧政高声喊,“活捉他们!本少主要问话!”
陈缇,刘明,韩通,曲恒等人和十几名黑衣刺客打斗在一起,萧政将宋妍拉到一旁,瞧着这一场混战,从衣袖中掏出一把折扇轻轻扇风,冷笑道,“这夏州果然很热闹!我们行商刚住进来,便有黑衣刺客尾随而至!”
宋妍笑着点头,“少主,本娘子料事如神。这些人好像是公门之人!”
一刻钟后,十几名黑衣刺客皆被一众护卫生擒,为首的黑衣刺客不是别人,正是夏州刺史府衙的衙役邱福。
刘明提溜着邱福来到萧政面前,躬身施礼,“少主,人已悉数抓住,这位是为首之人!”
萧政扫视一圈,大手一挥,“看好这些人!”陈缇带着一队护卫将余下的黑衣刺客围在一处。
萧政走到邱福面前,猛然合上折扇,大声问,“你是什么人?今日本郎君初入朔方城,在关帝庙歇脚,便碰上你们这帮混蛋!”
邱福瞧了一眼萧政,面前之人身披厚披风,头戴玉冠,腰缠金玉带,脚蹬步云履,一身白色圆领襕袍,长着长长的胡子,暗自惊叫,“此人定是过往的行商,定然不敢与公门之人发生冲突!”“噌”地站起身,大声高喊,“本郎君乃是刺史府衙衙役邱福,今夜带兄弟们来此借宿。瞧你们这打扮,应是过往的行商,快放开我!你竟敢袭击刺史府衙衙役,就是死罪!”
萧政冷哼一声,“公门之人,深夜来关帝庙,这是要捉贼,还是杀人?”瞪了一眼邱福,“先打一顿!本少主要听实话!”
刘明听令冲着邱福就是拳脚相加,只听见邱福发出哀嚎声。
“我是衙役,你们殴打衙役就是死罪!别打了!别打了!”邱福依然不服气。“我们是奉命来关帝庙寻宝!”
“什么宝?”宋妍走到邱福面前,“快说!”
邱福不想再挨打,“刺史大人听到关帝庙有宝贝,特令我等来关帝庙寻宝!这是朔方城的一个传说,四百多年前,当年朔方城有一队汉军在此驻扎,同时将十几箱抢来的金银珠宝掩埋在城外三十里外,就是现在的关帝庙。刺史府衙银钱吃紧,便想起来要挖宝。就是这样!”
萧政轻捋黑色胡须,干咳一声,大手一挥,“今夜将他们关押在后院偏殿,明日待我们离开再释放他们。”手指邱福,“明日进城带上邱福,这个家伙定然知晓不少刺史府的秘密!正好借此敲诈刺史府一番!”
邱福抬头看了一眼,暗自叫苦,“完了!完了!这个行商不仅将我生擒,还要利用我敲诈刺史大人!看来这个人不好惹!”
“刘明,处理好这些人!”萧政大手一挥,迈着大步重新回到前院主殿,宋妍和陈缇紧跟着进入主殿。前院这些人皆被刘明带着护卫全部押入后院偏殿。
萧政独自站在关帝神像前,转身瞧着宋妍和陈缇,低声问道,“今夜这一出甚为诡异,夏州刺史府衙的一众衙役大半夜潜入城外关帝庙只为寻宝,这是何其荒唐的理由!你们两个怎么看?”
陈缇摇着头,“少主,此事极为蹊跷,按理说府衙办案多在白日,这深夜潜入不是杀人就是做坏事,这夏州刺史府果然不干净!”
宋妍笑着摆手,“本娘子只懂杀人,不懂查案,那个刘明或许知晓。”
萧政轻摇折扇,不停地摇头,“寻宝!寻宝!府衙之人来关帝庙寻宝!这个借口太蹩脚!”
宋妍摸着咕咕叫的肚子,“早些睡!明早待朔方城开城门,本娘子要进城大吃一顿!这一路上吃没吃好,睡没睡好,太困了!”
萧政轻拍陈缇的双肩,笑着说道,“陈缇,今夜烦劳兄弟们看好那些人,我们的行踪不能被人发现,明日将这些人蒙上双眼。”
“在下遵令!”陈缇面色阴沉,行抱拳礼,“在下带人在外面巡视!”慢步退出主殿大门,轻轻关上主殿大门。
宋妍打了一个哈欠再次躺下来入睡,萧政解下身上的厚披风盖在她身上,苦笑一声,摇着头,“这个阿妍,还挺乖巧!”独自躺在一旁的柴草上,发出一声长叹,“这夏州怪事太多!税银无缘无故在官道上被劫走,一州衙役闯入城外关帝庙寻宝,这两个并无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