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恬站在萧政后面瞧着狡辩的钱牧,想看一看萧政的审案本事。
萧政面色阴沉,将手中书信交给宋妍,“阿妍,念信!”
宋妍捂嘴傻笑,接过书信,从信封中掏出书信大声读,“钱,暗中隐藏货物,切不可暴露身份,等待主人下一步命令。”将书信在众人面前晃了晃,“本女侠是王爷的女护卫,诸位好好看看这封书信,只要取来钱掌柜平日的文书比对一番,便知这不是钱掌柜的字迹,而是他的主人给他下的命令。”
钱牧轻摇着头,“小人没见过这封信!”
宋妍瞥了一眼萧政,手拿长鞭走到钱牧面前,长鞭打在他后背,“本女侠昨夜路过乐坊,亲眼瞧见你在后院和十余名黑衣刺客说话,本女侠被你们发现,才和你们缠斗在一起,幸好本女侠轻功好方能逃脱。本女侠就是人证,你还不认罪吗?”
钱牧瘫倒在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江明远厉声讲,“陈将军,金吾卫办案,本官不便打扰。”看了一眼萧政,躬身行礼,“武平王,我们先走,今日雍州衙署还有案子要查。”
陈恬笑着还礼,大手一挥,“来人将乐坊掌柜、舞姬、仆人通通押走!金吾卫办案!”
江明远拉着萧政慢步离开乐坊后院,宋妍跟在后面,不停地咒骂:“今日好生无趣!查案功劳全交给金吾卫!”
陈恬扫视着整个乐坊,瞧着金吾卫兵士押着乐坊众人,这个乐坊背后之人一旦查到,又是大功一件,这武平王还真会做人。
左金吾卫校尉顾霖慢步走近前,笑着行抱拳礼,“将军,这乐坊府库有大量银钱,兄弟们能分多少?”
“全部查抄,今日行动的兄弟们可随意去拿,留下一半交给朝廷。这乐坊日进斗金,今日查案大有收获。”陈缇满脸带笑,摇着头,“顾霖,金吾卫就你聪明,记得送一份礼物到武平王府。萧郡王待咱们兄弟不错,日后京城巡逻多去宣阳坊几趟。”
顾霖呵呵一笑,“将军,武平王在京城有好名声,金吾卫好多兄弟年幼时皆受过萧家恩惠,当年萧策大将军在京城统领禁军,善待禁军兵士,这些年禁军兵士们皆记得。”
“实不相瞒,本将军也记得,先办案。”陈恬轻拍他的右肩,“这京城这么多王爷,本将军只服两个,一个是肃王殿下,一个是武平王殿下。”
顾霖领着金吾卫兵士查封清平乐坊,将乐坊一众人皆押入金吾卫大狱,乐坊一被查封,平康坊余下的乐坊皆恐惧。金吾卫负责京城盗贼缉捕,办案时完全不把刑部和大理寺放在眼里,这就是金吾卫的威武霸气。
此时萧政和宋妍骑马离开清平乐坊,宋妍骑马追上来,笑着发问:
“萧郎,金吾卫办案无人敢拦,你这个王爷也不顶用。接下来要去何处?”
萧政勒住马缰绳,回头看了一眼,低声回道,“金吾卫,当年祖父曾任禁军统领,手握三万禁卫军,一声令下,谁敢不从。本王与金吾卫兵士相熟,若能借助金吾卫查清这个案子,逼出给北漠质子下毒之人,还算不错。当年恶贼萧碧岚以为扳倒祖父便能袭爵,当真可笑,爵位只传嫡亲血脉,萧碧岚一个旁支哪来的资格?本王绝不举荐河东萧氏余脉族亲,那些人忘恩负义,不值得帮。他们若不愿待在金州,可离开金州去其他州县定居。”面色惨白,心中全是怨言,“萧碧岚就是一个恶贼,算什么玩意儿?”
宋妍低着头不再说话,自知今日惹怒面前之人,河东萧氏那些薄情寡义的族亲就是他心中最大的恨。
“回王府!回王府!”萧政勒紧马缰绳,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宋妍摇着头,武平王真生气了,还真是阴晴不定。这一次她无意中惹怒萧政,不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凶险局面。
从平康坊北门到东门萧府别院,萧政一直没说话,在萧府别院大门前下马,迈着大步进入别院大门,笑着招手,瞧见迎面走过来的萧章,“萧章,今日为何没去虎贲营训练?”
萧章手指走在后面的宋妍,“宋娘子也不没去吗?本郎君今日要理清萧府别院的账目,别忘一件事,本郎君还是玄甲卫校尉,统领八百人。”
“玄甲卫别再提!不可在外人面前提!”萧政小声叮嘱,“玄甲卫之事极其隐秘,乃是机密,不可外泄。大婚后你回一趟封地,务必要把封地的玄甲卫训练好。现下没有战事,玄甲卫负责保护封地的农庄店铺。记住了吗?”
“记住了!”萧章默默点头,笑着讲,“今年别院后院的大湖很好玩,别院这些孩子近来总缠着本郎君玩闹,义安前辈把这个别院打理得挺好,把别院的这些遗孤照顾得挺好。就是小妹的亲事还没着落。”
萧政轻拍他的双肩,“这个放心,近些日子依敏缠着胡鸣,怕是好事将近。”
“哦!”萧章点着头,“还是一家人好,彼此熟悉,今日来这里有何事?”
“你帮我想一个办法,本王想要将萧碧岚之父的嫡亲兄弟们赶出金州,以免这些人来报复。”这才是萧政的真正心思。
萧章无奈地摇头,嘟着嘴,“此事不太好办,萧碧岚是恶贼,但他的那些嫡亲兄弟没有错,一旦行此事,御史言官定会跳出来弹劾你。你好歹是圣人亲封的武平郡王,行事要注意影响。”
“你还说!萧碧岚该死,萧碧岚的那些嫡亲兄弟定会跳出来找本王报仇。郑宣平就是想要谋害本王的人,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萧政咬牙切齿地说道。
萧章无奈地点头,“萧氏族老萧峥今年快八十了,整日在河东萧氏祖祠敲木鱼忏悔,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萧翊上次来京求官,正是族老的意思。萧碧岚一脉已无后人留世,若执意赶尽杀绝,于情于理说不过去。萧碧岚的嫡亲兄弟平日与萧碧岚并无往来,何故要遭受这无妄之灾?”
萧政神情舒缓,拉着萧章进入前院凉亭坐下,忍不住叹气,“本王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萧碧岚逼死祖父,还能在朝中当监察御史,我阿爷要被他们逐出河东萧氏。这不公平!萧碧岚当年做下的孽就该由他的嫡亲兄弟来还。”看了一眼萧章,“传令封地金州刺史,即刻将萧碧岚的两个嫡亲兄弟全家撵出金州,本王的封地绝不允许这些奸贼定居。快去!”
萧章面色阴沉,恭敬地施礼,“是!你是萧氏嫡长孙,金州是你的封地,你说了算。”
萧政双眼含泪,摇摇头,不知如何接话,抬头看了面前之人,“萧章,少胡闹,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得理解我!”
宋妍斜靠在凉亭的木柱上,无奈地叹气,面对仇人,没有哪个人能这么镇定。
萧章默默地点头,既想怜悯萧碧岚的嫡亲兄弟,又不能说服面前之人,留下一句话,“或许你是对的!把仇人留在身边总归是隐患。”
萧政“噌”地站起身,慢步走出凉亭,急匆匆地离开别院。宋妍生气地瞪着萧章,大声喊,“你忘恩负义,少主对你多好,你竟然为恶贼萧碧岚说话,明日依敏妹妹会来教训你。”气鼓鼓地走出凉亭去追萧政。
萧章忍不住摇头,扫视着凉亭四周,发出一声长叹,这十多年的风霜把一个心思单纯的孩子变成一个骁勇果决的坚毅将军,只是心肠太硬,对仇敌狠辣无比,对亲近之人和善。或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萧章是萧政幼时之兄弟,自然知晓他内心之事,只是为他担忧。作为堂堂的武平郡王,在封地驱逐萧氏族亲,萧政自然担不起御史言官的弹劾。
萧政骑马跑出兴安城来到终南山云阳山庄,宋妍在后面紧紧追赶,一直到云阳山庄大门前。萧政骑在马上望着远处的虎贲营军营,扭头看了一眼宋妍,拨转马头,“去虎贲营!本王要去看看虎贲营的兵士。”
宋妍不是第一次去军营,倒是第一次进虎贲营军营,还有几分恐惧。
萧政勒紧马缰绳前往三里外的虎贲营军营,宋妍在后面紧紧跟着,一路上全是尘土。现在是十一月,寒风不停地乱吹,虎贲营军营中不时传出兵士训练的喊杀声。听着这些喊杀声,萧政和宋妍骑马进入军营大门,校尉晁枫领着校尉金勇和余贲在大门前跪拜迎接,“虎贲营恭迎忠武将军!”
萧政笑着下马,慢步走近前,逐一扶起三名校尉,扭头看了一眼宋妍,“快请起!今日本将军来看看兄弟们!近日来王府事情太多,刚抽出空来。”
晁枫笑着点头,恭敬地行抱拳礼,“少主,这三个月虎贲营会加紧训练,请少主巡视军营。”
萧政扫视军营大门,或许只有在军营他方能得到安慰,在军营中不停地巡视,从骑兵剿杀训练,到步兵弓弩训练,再到步兵马槊结阵训练,还有骑兵大刀训练,晁枫亲自将大刀之法传授给所有的虎贲营兵士。宋妍在后面好奇地看着这一切,低声问,“将军,虎贲营与玄甲军比,哪个更强?”
萧政只说了四个字,“玄甲卫强!”
“什么玄甲卫?”宋妍摇摇头,“本女侠没听过玄甲卫!”
晁枫回头扫视一圈,低声讲,“宋娘子,玄甲卫是当年萧策大将军组建的精锐卫队,当年在京城弓马骑射,打探消息皆是一流。自从萧策大将军过世后,玄甲卫便消失匿迹,世人再也寻不到这些人的踪迹。”
萧政干咳三声,继续说道,“晁枫,日后莫要再提玄甲卫。我们去中军大帐看看。”
宋妍一时猜不到其中缘故,便不敢再追问。玄甲卫是否存在,京城百姓无人关心,或许唯有当年玄甲卫的后人才会关心这个问题。
晁枫领着萧政来到中军大帐,校尉金勇和余贲紧跟着进入中军大帐,萧政坐在帅案前,扫视大帐一圈,挥手示意三名校尉坐下,大声讲道,“先坐下!先坐下!”
宋妍站在大帐外面,扫视着军营中的兵士,倍感无聊,虎贲营军营和夏州城内军营并无两样,还是一样的兵士,就是这里的训练更加紧凑严苛。
“晁校尉!金校尉!余校尉!”萧政大手一挥,继续讲,“虎贲营训练要加紧,三十日后圣人出行要虎贲营护卫,本将军的别院-云阳山庄就在军营附近,三位校尉可轮换休沐。”
晁枫三人站起身恭敬地行抱拳礼,“卑职遵令!”
“金校尉,余校尉,你们两人先去训练,本将军和晁校尉有军务商议。”
金勇和余贲又一次恭敬地行礼,紧接着离开中军大帐。
萧政站起身走到晁枫面前,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晁校尉,这是夏州晁氏宗族给你的书信,你的二叔和三叔重新修坟祭祀,还有已找回当年走丢的亲妹妹,不日将到京城,到时安排在云阳山庄,在你空闲之时可去云阳山庄看她。”
晁枫接过书信看了一眼,眼泪夺眶而出,又一次恭敬地施礼,“少主,请受卑职一拜!”
萧政点点头,轻拍他的双肩,继续说道,“萧氏在京郊有两处农庄,那里有数百名边关将士遗孤,空闲之时去看看他们,本将之祖父、祖母和父亲皆是统兵的将军,农庄的遗孤多是祖父当年留下的部曲后人。你日后慢慢适应。”
晁枫收起书信,擦掉脸上的泪,傻笑三声,“少主,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大婚当日卑职定带兵士去庆贺。”
萧政默默点头,“这里较为偏僻,靠近太极宫,日常很少有人来,要约束好兄弟们!”
晁枫平日里沉默寡言,却擅长练兵,今日陪着萧政在军营四处巡视。萧政作为虎贲营统领,自当要全面了解虎贲营,平日里不停地抱怨,“这个圣人太圣明,给本王这么多官职,还不让人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