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政默默点头,“本王既已让大理寺介入此案,便已授权大理寺查办此案的权利。”又倒了一杯热茶,轻饮两口,“明日陆大人可去找万年县令景寒封,先去抓金城郡公之少公子阚智源,金城郡公府故意报假案,阚智源离家出走来到羌族山寨,阚元培却故意向万年县衙报案,谎称阚智源在府邸遭人绑架失踪。再撬开阚智源的嘴便能拿下金城郡公阚元培。大巫师阚玉泽,羌族山寨头领阚智泰早已被抓入万年县大牢。”
陆云卿满脸带笑,又一次躬身行礼,“下官多谢萧王爷成全!过年前本少卿要破一桩大案才能向朝廷交代,这是吏部的考核。”
陆清颜满脸疑惑,好奇地问道,“大哥,吏部有这条规定吗?还是大哥想要查大案,故意编一个理由来诓骗萧郎。”
陆云卿低着头,略带几分心虚,“本官没有撒谎,吏部确有这条规定。”
萧政倒了一杯热茶递到陆云卿面前,“陆少卿没有撒谎,本王可以作证。”放下手中茶盏,哈哈大笑,“京中流民失踪案只要查实证据便能结案,到时大理寺定有一份功劳。本王不求功劳,只求为惨死的一百零四名流民还一个公道,把金城郡公阚元培父子的罪行昭告天下。”
陆云卿又一次抱怨,“萧王爷,你是禁军虎贲营统领,从三品统军,兼任唐州牧,中书省右谏议大夫,还需要这份查案大功吗?”
“大哥,你先回府,今日萧郎刚回府,明日再查案。你先做好你的郡马爷。”陆清颜生气地瞪着面前之人,“昔日祖父萧策大将军亲率五万萧家军随高祖皇帝四处征战,战功显赫,萧家军的战旗就是萧家三代人的军魂,东宫侍卫总管黎痕竟然潜入武平王府偷窃萧家军战旗,乃是诛九族的大罪,必须严惩。若大理寺不敢治东宫侍卫总管黎痕,本王妃带着王府护卫亲自诛杀此贼,即便太子在场,亦是如此。敢辱河东萧氏者死。”
陆云卿默默点头,大声宣布,“大理寺不惧东宫,即便太子殿下施压,本少卿定要把这个案子查到底。这两日朝堂上全是弹劾太子的声音,太子已自顾不暇,派东宫侍卫行刺查案钦差,派遣东宫侍卫总管黎痕潜入王府偷窃萧家军战旗。这个太子名声太臭,怕是做不久了。”
萧政缓慢地站起身,“阿妍,替本王送陆少卿出府!”
宋妍笑着领命送陆云卿离开武平王府,前院湖心凉亭只剩下萧政和陆清颜两人。寒风吹过湖心亭,吹起萧政的长发,吹过她的玉面,吹起前院一湖涟漪。
“王爷,明日是否要上早朝?”陆清颜低声问。
萧政想过这个问题,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陈缇,“陈校尉,去给东宫飞鸽传信,告诉太子一句话,两次行刺与太子无关,大理寺正在审讯黎痕逼问幕后之人,望太子全力配合揪出幕后之人。”
陈缇躬身行抱拳礼,“卑职即刻去传信!”
目送着陈缇离开的背影,萧政摇着头,继续说道,“但愿太子够聪明,能顶住近几日的弹劾,待阚元培父子缉拿归案,便能证明太子的清白。”缓慢地站起身,“他们都忘了本王姓萧,是太子和雍王的亲表兄,还是有实权的唐州牧,手握虎贲营兵权,这种简单的离间计能迷住本王?”
陆清颜恍然大悟,轻拍脑袋,“还是萧郎聪慧,一眼便能识破幕后之人的离间计。这个东宫侍卫总管黎痕定是他人安插在东宫的内应,想要以死栽赃太子。”
萧政拉着陆清颜的手臂,笑着说道,“就是这样。本王明日开始亲审人犯,只要黎痕开口,便能证明太子的清白,还要揪出朝堂上故意污蔑太子之人。我们回正院歇息,这些日子你可有闹事啊?”
“没有闹事,近几日本王妃将云城公主长女-荣阳郡主请来闲聊,云城公主的驸马是左羽林军将军段景轩,世袭郑国公,荣阳郡主算起来应是王爷的姑表妹,都是一家人,自然好说话。就是昨夜逮住东宫侍卫总管黎痕,本王妃太生气鞭打半个时辰。还有本王妃的鞭法大有所成。”陆清颜又开始炫耀鞭法。
萧政忍不住苦笑道,我家王妃还真是厉害,先把荣阳郡主划拉到陆家,陆家就起飞了。朝堂有规定,不得私设公堂,王府亦不可私审人犯,本王不能知法犯法。
“鬼才信你说的!”陆清颜噘着嘴,“萧家军三千部曲还在,朝堂明令规定不得豢养私兵,萧家三千玄甲卫是怎么回事?河东萧氏何时遵守过大荣律法?王府地牢还关着两个身份不明的犯人呢。日后别跟本王妃说这些假话。”
萧政轻捂着她的嘴,“王妃,你少说几句,这是萧氏的秘密,谁都不能外泄。告诉你一声,三千玄甲卫战力堪比三千虎贲营精锐兵士,谁也挡不住,这是河东萧氏自保的底牌。以后谁也别说。”
“哦!”陆清颜笑着点头,“今夜萧郎要好好陪我,太子整日在东宫读书,萧郎偏要跑到翠微山中查案,这也太不公平了。”
这两人说说笑笑回到正清苑卧室歇息,侍女玲儿早已安排好一切。宋妍折回到正清苑正堂,被侍女玲儿拦住,“宋娘子,王爷和王妃已歇息,你就不要进去打扰。”
宋妍冷笑一声,轻甩着手中的长鞭,“玲儿,本女侠先去歇息,现在王府谁都敢拦本女侠,还有天理吗?”
望着宋妍离开的身影,侍女玲儿忍不住大笑,“我是王妃的侍女,在王府只听命于王妃一人,谁敢惹我?谁敢惹我?”
武平王府陷入一片寂静,刘明亲自领着一队护卫在前院和后院来回巡视,历经过昨夜的东宫侍卫潜入,王府护卫不敢有丝毫懈怠。
此时正值戌时一刻,东宫承恩殿中太子周靖不停地踱步,东宫詹事杜平仲拿着一张纸条进入大殿,“殿下!殿下!武平王飞鸽来信!”
太子周靖接过纸条看了一眼,沉思片刻,“杜詹事,你怎么看?”
杜平仲神色严肃,低声说道,“武平王在纸条上说得很清楚,这是有人在栽赃殿下,只要雍王和武平王撬开黎痕的嘴,拿到他的口供便能证明殿下的清白。听闻万年县衙已抓获不少人犯,怕是在这几日就能审结京中流民失踪案。武平王姓萧,河东萧氏毕竟是皇后娘娘的母族。武平王定会真心帮殿下。”
“本宫当然知道!那些御史言官风闻奏事,不加以核查便弹劾,太过随意。待京中流民失踪案查清,本宫要严惩这些不干人事儿的御史。”太子周靖神情略有舒缓,坐在书案前继续看奏章,继续说道,“还是表兄聪慧,不愧是显赫的武平郡王。杜詹事,快去准备晚膳,本宫饿了,快去准备!”
詹事杜平仲呵呵一笑,躬身行礼,“此乃是殿下的福报!武平王虽未言明站队殿下,依然时刻想着关键时刻为殿下解围。”
太子周靖点着头,大声宣布:
即刻撤换和黎痕熟识的东宫官员 更换全部东宫侍卫 一个不留 传令温师明严查东宫兵士
詹事杜平仲领命离去,独自留下太子周靖一人。周靖轻甩衣袖,大声咒骂:“这个黎痕自己想死,偏要拉着东宫侍卫一起去死,当真是该死。”
此时此刻太子周靖明显感觉到危险来自于皇室宗亲,在外人中河东萧氏就是太子的母族,武平王萧政就是他的助力,皇室宗亲那些人便想法设法离间太子和武平王。这一刻,周靖顿悟了,意识到昔日犯的错有多离谱。
这一夜太子周靖亲自写了一份奏章于第二日早朝呈到御前,站立在宣政殿上,大声讲道,“父皇,此次京中流民失踪案要严查,不论涉及到谁,不论其官职有多高,爵位有多显赫,皆要严惩。”
大荣皇帝周璟点着头,打开太子的奏章看了三遍,看了一眼殿中大臣,高声讲,“众卿,朕已接到雍王和武平王联名上奏的奏章,京中流民失踪案牵涉到朝中某位大臣,朕不想点名,已下令大理寺和万年县衙一起查案,某位大臣故意向官府撒谎报假案,朕绝不姑息。”又巡看一圈大殿,“金城郡公阚元培下朝后留下,朕要问话。”
阚元培作为金城郡公,平日鲜少上朝,今日被陛下强行扣下,意识到会有危险到来,手持玉笏恭敬地行礼,“陛下,臣家中幼子并未找到,还有回家寻找,望陛下恩准。”
“朕不准!”周璟大手一挥,“请金城郡公到偏殿候旨!”
两名禁军兵士领着阚元培离开宣政殿主殿前往偏殿,阚元培耷拉着脑袋,暗自思量:“怕是翠微山的事情露馅了!这就是变相的软禁,但愿那个臭小子别回府,在外面好好待着。”
周璟大声讲,“大理寺何在?”
大理寺卿田福昭手持玉笏恭敬地站出来,“微臣大理寺卿田福昭叩见吾皇!”
“快过新年了,把两次行刺武平王的人揪出来治罪。朕派雍王和武平王查案,竟接连遭到刺客暗杀,这些刺客好大的胆子,那个为首的东宫侍卫总管黎痕撤职治罪。谁给黎痕的胆子?武平王府是他能撒野的地方,黎家全族下狱,待行刺查清后流放。”周璟“噌”地站起身,高声大骂:“当年萧家军跟随高祖皇帝和云阳姑母南征北战,数十年过去了,只剩下一杆战旗,这些刺客好大的胆子,连战旗都敢偷啊!顺阳王,过完新年回你的封地去!一个藩王不在封地待着,在京城想要做什么?”
顺阳王周欣恭敬地回禀,“臣侄遵旨!”左右看了看,继续说道,“臣听闻武平郡王的封地在金州,金州下辖四县,食邑三千户,暂时交由其三弟萧卓打理,萧卓为云平县侯,亦有食邑,兼任金州司马。如此安排,臣觉得不妥,武平郡王应回封地就藩,云平侯萧卓亦是如此。河东萧氏之人亦应遵守朝堂律法。”
周璟冷笑道,“顺阳王,先管好你自己的封地,朕对武平郡王另有任用。吏部选官需要和你商量吗?”看了一眼萧伯达,“萧爱卿,现下中书侍郎和尚书右丞出缺,中书省和尚书省先议一议,呈上候选人。”
尚书右仆射萧伯达恭敬地施礼,“微臣萧伯达领旨!”
“散朝!”
伴随着内侍总管安康的一声高喊,早朝结束,太子周靖拉着萧伯达的手臂走出宣政殿,低声问道:“萧相,今日父皇突然扣下金城郡公阚元培,是想要动他?还有父皇是否要重用武平郡王,另有任用是何意?”
萧伯达冷冷一笑,“殿下都知道,还来问老夫。顺阳王是多管闲事,敢让武平郡王去就藩。哪壶不开提哪壶。吏部新任尚书纪文斌与老夫意见不合,肯定不愿武平郡王任要职。”
“此次查流民失踪案,武平王是帮本宫在查案,难免得罪人。他一个右谏议大夫能做什么,还不如直接任中书侍郎。”太子周靖小声说着话,“此事包在本宫身上啊,本宫即刻向父皇举荐表兄任要职。”
萧伯达默默点头,低声回道,“殿下,武平郡王已身兼数职,这次先放过他。河东萧氏一个封王,两个封侯,如此恩宠,萧氏应避嫌,不可再生事。”
太子周靖呵呵一笑,“此事不劳萧相费心,本宫自有主张。”
萧伯达目送着太子离开,刚下早朝直接前往万年县衙,心中不停地反思:“这个东宫侍卫总管黎痕已是死罪,萧政莫要再惹事。”
此时万年县衙大牢中,萧政和雍王周胥站在木刑架前瞪着被鞭打的黎痕,黎痕身上的囚衣早已被鲜血覆盖,依然不开口。大理寺少卿陆云卿和万年县令景寒封亦站在一旁,又加上尚书右仆射萧伯达,黎痕这个东宫侍卫总管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一起审案。
景寒封将两份口供递到黎痕面前,大声问道,“黎痕,本官已查明万年县主簿福凌和捕头秦禄被你胁迫卷入流民失踪案,而你多次出现在明德门为押送失踪流民的人撑腰,可有此事?你受谁的命令行事?那些潜入云峰山庄的侍卫是你所派?你亲自带着东宫侍卫潜入武平王府偷窃萧家军战旗,是谁让你做的?”
黎痕冷笑一声,“是我干的,全是我干的!没人指使我!”双眼全是泪,低着头,不敢看面前之人。
萧政扫视一圈,目光又回到黎痕身上,高声问道,“黎痕,黎奉是你的胞弟,本王已查明黎奉是被暗渊阁主派人所谋杀,有二十名流民失踪前曾在东市胡家酒楼大闹一番,暗渊阁主为了消息不泄露派人谋杀黎奉,皆因黎奉见过那二十名失踪流民。而暗渊阁主就是多次给你下命令之人。本王可有说错?本王和雍王奉旨查办京中流民失踪案,在翠微山云峰山庄遭遇刺客,刺客乃是暗渊阁主所派。在翠微山中多次遭遇暗渊阁余孽的袭击,这一切和暗渊阁有关。给你下令之人就是暗渊阁主。”看了一眼萧伯达,“今日早朝陛下已下旨缉拿黎家全族下狱,你的族人会被流放,这一切皆是因为你。你的胞弟死了,现下你的族人还要受你牵连,为了一个暗渊阁主把全族人的性命搭上。值得吗?”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这是黎痕的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