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将那点遥远的金石交击声压在心底，不动声色，继续催动混沌源火，依照幽寰所授法门，打磨着体内那枚混沌灵果。
源火为引，冥炎为磨。
这个过程依旧痛苦，如同用钝刀子一点点刮骨疗毒，但比起之前那蛮横的冲突，已是天壤之别。狂暴的能量被逐步驯服、提纯，化为最本源的混沌精粹，融入四肢百骸。
破碎的经脉被修复，断裂的骨骼发出细微的嗡鸣，重新接续。软塌的左臂也开始传来麻痒的感觉。
皮肤下暗金血芒流转，与新生的混沌精粹交融，肌体强度似乎还在缓慢提升。
口中那枚混沌元灵珠持续释放着温和能量，稳固着这来之不易的平衡。
两个时辰的锻烧锁链，加上此刻的潜心修炼，林风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厚重。虽然离全盛时期还差得远，但至少不再是随时会咽气的状态。
他这边进展顺利，另一边，墨瞳却遇上了麻烦。
丫头心口那点暗金芒，在周围浓郁的死气和混沌能量侵蚀下，变得越来越不稳定，闪烁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小脸也泛起不正常的青灰色，呼吸微弱。
墨瞳急得眼圈发红，又不敢大声喧哗，只能无助地看向白璃。
白璃走近，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丫头腕脉上，眉头微蹙。
“此地死气混沌之气过盛，她本源太弱，承受不住。”白璃声音低沉，“需以至阴至寒之物暂时护住心脉，隔绝外力侵蚀。”
至阴至寒？这鬼地方…
墨瞳愣了一下，随即看向脚下粘稠冰冷的冥河水。
这水…够阴寒了吧？
她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用手掬起一捧冥河水。河水冰冷刺骨，散发着侵蚀生机的死气。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将水淋在丫头心口周围。
嗤…
一丝极细微的白气冒出。丫头心口那点暗金芒猛地一颤，似乎更加黯淡了。
没用，反而像是雪上加霜。
墨瞳手一抖，剩下的黑水洒落，吓得脸色发白。
“蠢。”
石像下，幽寰那双不知何时睁开的混沌双眸瞥了一眼，沙哑吐出个字。
“冥河死水，污秽蚀魂，你也敢往道种身上泼？嫌她死得不够快？”
墨瞳被说得满脸通红，又急又愧，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那…那怎么办？”
幽寰似乎懒得理会这种小事，混沌双眸重新闭合。
白璃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之前从那几具修士骸骨旁捡到的几块不起眼的黑色骨片。指尖星辉微闪，在其中一块骨片上快速刻画了几个符文，然后将其轻轻放在丫头心口。
骨片上的符文亮起微光，形成一个极小的屏障，暂时将周围过于浓烈的气息隔绝开少许。丫头呼吸稍稍平稳了一些，但治标不治本。
“需尽快离开此地。”白璃低声道。
林风也从修炼中睁开眼，看到丫头情况，心头一紧。他加快了对混沌灵果的炼化速度。
必须尽快恢复实力，找到出路。
时间一点点过去。
林风体内伤势恢复了七成左右，混沌灵果被炼化了小半，修为竟隐隐有突破的趋势。右手中指的灼伤也已愈合。
他再次起身，走到锁链前，准备进行今日的第二次锻烧。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顺利了许多。混沌源火更加凝练，对寂灭法则的抵抗和吞噬能力也增强了些。虽然依旧痛苦，但已在可承受范围内。
两个时辰后，他疲惫却满意地停下。
那一段锁链上的符文又黯淡了不少。
幽寰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直接点出了林风修炼中的几个细微谬误，并传授了一段如何将冥炎死气化为己用，淬炼神识的法门。
林风依言尝试，果然发现被源火初步炼化过的冥炎死气，不再那般阴毒霸道，反而能如冰针般刺激神识，使其变得更加凝练敏锐。
这老怪物肚子里确实有货。
就在林风沉浸于修炼提升的快感时。
咕噜噜…
下游远处的黑暗中，又传来那种水泡翻涌的声响。
这一次，比之前更清晰了一些。
而且，水泡声中，似乎还夹杂着另一种声音…
像是…很多人在极其遥远的地方，低声诵念着什么模糊不清的咒文？语调古怪，充满狂热，又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粘稠感。
林风猛地睁开眼，看向下游。
白璃也几乎同时抬头，清冷的眸子望向黑暗深处，指尖悄然扣住了一枚黑色的骨片。
连一直表现得百无聊赖的青袍人，也站直了身体，侧耳倾听，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啧…又来了。”幽寰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冥河下游的那帮疯子…整天吵吵嚷嚷，没个消停。”
疯子？林风心头一动。
“前辈，下游是…”
“一帮被冥河彻底侵蚀了神智，却又莫名其妙活下来的囚徒和失败者。”幽寰语气漠然，“聚集在下游某个角落，搞些乱七八糟的祭祀，妄图取悦这条破河，获得解脱…可笑。”
祭祀？取悦冥河？
林风想起那隐约的金石交击和诵念声，难道…
“他们祭祀的是什么？”
幽寰沉默了一下，混沌双眸似乎微微转动，扫了一眼下游方向。
“谁知道呢…或许是某个更古老、沉睡在这条河底下的倒霉蛋吧。被当成神来拜，也不知道膈应不膈应。”
它的语气带着一丝嘲弄。
更古老？沉睡在河底？
林风后背莫名升起一股寒意。这冥河，到底埋了多少鬼东西？
那诵念声持续了一段时间，又渐渐低伏下去，最终消失不见。
但那种若有若无的被窥视感，却似乎并没有完全散去。
仿佛下游深处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因为这场祭祀，被短暂地惊动了，此刻正无声地“注视”着上游的他们。
林风压下心中的不安，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修炼和锻烧锁链上。
只有尽快提升实力，才能应对未知的危险。
接下来的几天，就在这种枯燥而紧张的循环中度过。
锻烧锁链，修炼恢复，聆听幽寰的指点。
林风的伤势彻底痊愈，修为也稳固在了大乘中期巅峰，距离后期只差临门一脚。对混沌源火和冥炎死气的掌控也越发纯熟。体内三种力量虽未完全融合，却已能初步协调运用。
那根被重点锻烧的锁链，表面符文已经黯淡无光，甚至出现了数道细微的裂纹。
幽寰的气息，似乎也因此变得活跃了一丝，虽然依旧被死死锁住，但那双混沌双眸中的漩涡，旋转得明显更快了些。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发展。
直到这天。
林风刚刚完成一次锻烧，正在调息。
下游远处，那诡异的诵念声再次响起。
而且这一次，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响亮。仿佛进行着某种极其重要的仪式。
诵念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狂热！
整条冥河的黑水，都开始微微震荡起来，水面上泛起无数细密的气泡。
一股难以形容的、古老而庞大的意志，如同从深海中缓缓浮起的巨鲸，自下游最深处的黑暗里，弥漫开来。
冰冷，死寂，却又带着一种漠视一切的贪婪。
幽寰猛地睁开了混沌双眸，第一次显露出凝重的神色。
“不对劲…这次这帮疯子…玩得有点大了…”
它话音未落。
哗啦——
下游方向，远处的黑水猛地向上拱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涌浪。
涌浪之中，隐约可见无数苍白的手臂在挥舞，无数扭曲的面孔在哀嚎嘶叫！那是无数被冥河吞噬、囚禁于此的残魂。
它们被某种力量强行攫取、汇聚，化作一道惨白的洪流，朝着上游…或者说，朝着林风他们所在的方向，汹涌扑来。
那洪流之中，蕴含着滔天的死怨之气和纯粹的冥河之力。
而那股古老庞大的意志，就附着在这惨白洪流之上，冰冷地“锁定”了此地。
它的目标似乎是…
正在调息、体内能量活跃的林风？或者说…是他那缕与众不同的混沌源火？
“不好！”青袍人脸色剧变，猛地祭出那枚一直温养的蕴神玉，青光暴涨，护在身前。
白璃指尖星芒骤亮，数块黑色骨片悬浮而起，布下一个简易的防御阵势。
林风汗毛倒竖，猛地站起身，左眼之中混沌、暗金、幽暗三色光芒疯狂流转，体内力量瞬间提升到极致。
那惨白的魂潮洪流，已咆哮着冲至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