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看向身边因为进步而依旧雀跃的妹妹眼神复杂,他知道妹妹就像一株努力向着阳光生长的藤蔓本能地会被那些耀眼的存在吸引。而他所能做的或许就是在那些他认为是危险的光源前，尽可能地为她投下一片保护的阴影。
“走吧，回家。”程景笑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他接过妹妹手里那个看起来就很沉的粉色帆布包无意中手指碰到里面冰凉的牛奶瓶和坚硬的曲奇盒子动作微微一顿，却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包带。
“嗯！”程安妤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尤其是齐悦看到她那泼天富贵时的搞笑反应。
夕阳将兄妹俩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兴奋地说个不停一个沉默地倾听守护朝着他们那个小小的承载了所有温暖与挣扎的家走去。
城市的另一端，陆延舟放下手机对于程景笑没有回复甚至可能不会回复的结果，似乎并不意外。他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华灯初上的城市夜景，琉璃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他想要的东西从来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阻碍就放弃,程景笑的防备更印证了他的某些猜测，也让他对那只在考场里脸红偷瞄他的心机小猫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
此刻沉浸在进步喜悦和对未来懵懂憧憬中的少女对此还一无所知。
回到那间位于城中村被兄妹俩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出租屋，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正透过小窗户在水泥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哥，我今天真的超级开心！”程安妤一边换鞋还在兴奋地诉说，“齐悦说我这是逆袭开端！你说我下次能不能冲到四百三？数学要是能再多个二三十分就好了……”
她叽叽喳喳的声音填满了这间通常过于安静的小屋,她把那个粉色的帆布包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
程景笑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两人的书包放好，然后系上了那条洗得发白的围裙，走进了狭小的厨房。很快厨房里传来了洗菜的流水声，以及锅碗瓢盆轻微碰撞的充满生活气息的声响。
程安妤趴在床边又把那张成绩单拿出来看了又看，指尖摩挲着那个412嘴角忍不住向上翘。她甚至开始幻想如果一直这样进步下去是不是真的能摸到一个不错的本科线？未来，是不是就能离那种被人轻视需要精打细算的日子远一点？
过了一会儿，程景笑端着一只碗走了出来,不是平常的饭菜而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细白的挂面上卧着一个金灿灿的荷包蛋，几根碧绿的青菜点缀在旁边汤面上还飘着几滴香油。
“吃吧，”他把碗放在程安妤面前的小桌上，声音依旧平淡，“奖励你的,今天考得很棒。”
程安妤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碗看似简单却在她家餐桌上算得上隆重的鸡蛋面，鼻子突然有点发酸。哥哥的表达方式总是这么笨拙又实在他不会说太多鼓励的话，但他会记得她所有的辛苦然后用一碗面默默地告诉她他看到了他在乎。
“谢谢哥！”她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子面条吹了吹气满足地吃了一大口。
程景笑就坐在她对面的旧椅子上安静地看着她吃,窗外天色渐暗屋内灯光昏黄勾勒出妹妹低头吃面时柔和的侧脸轮廓。她今天是真的高兴那种从心底里透出来的光亮，比她平时任何精心伪装的笑容都要动人。
他的目光又不自觉地扫过那个粉色的帆布包他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沈图南那个家世优越性格张扬的男生。他那种直白又笨拙的投喂，像一阵不由分说的风闯入了妹妹的生活。还有陈舟行的耐心辅导江亦的冷言点拨,这些男生，每一个都带着他们那个世界的光环和复杂性。
而他那个沉默寡言成绩优异的同班班长陆延舟，今天竟然也要了妹妹的微信。
想到这里程景笑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他再次感受到了口袋里手机的重量仿佛那块冰冷的金属正隐隐发烫，提醒着他那条未回复也决定不会回复的消息。
在所有围绕在妹妹身边的男生里，陆延舟是最让他感到不安的一个。沈图南的意图写在脸上，陈舟行的温柔带着距离，江亦的冷漠源于专注。对于陆延舟他看不透那个人的眼神太深心思太沉，家世的差距更是云泥之别。他就像一座隐藏在云雾深处的雪山潜藏着无法预知的危险,妹妹那些小聪明小算计，在陆延舟面前恐怕如同儿戏。
他绝不能让妹妹靠近那样的人。
“哥，你怎么不吃？”程安妤抬起头，嘴角还沾着一点汤渍。
“我不饿你先吃”程景笑收敛心神拿起旁边一本翻旧了的物理竞赛题集，假装看了起来。
程安妤“哦”了一声，继续低头吃面心里却因为哥哥这碗特殊的奖励而更加暖融融的。她甚至开始盘算帆布包里的那些零食，要不要分一些给哥哥那个akoko曲奇听说真的很好吃。
在城市另一片静谧绿树成荫的高档小区里。
陆延舟坐在书桌前台灯散发着冷白的光,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学术论文手边放着一杯黑咖啡。他看了一眼手机程景笑的微信对话框依旧停留在自己发出的那条消息上没有任何回复。
这个结果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程景笑对他妹妹的保护欲比他想象的还要强烈。这反而让他对那个叫程安妤的女生更加好奇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孩能让冷静自律的程景笑如此紧张，又能让沈图南那种天之骄子笨拙地献殷勤还能在月考考场里对着他露出那种混合着羞涩与大胆的目光？
他放下咖啡杯指尖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琉璃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狩猎般的兴味。
他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拿到程安妤的联系方式但他暂时不打算那么做,他更喜欢这种缓慢的带有观察和博弈意味的过程。他要看看，这只看似乖巧实则藏着爪子的小猫接下来会怎么做。
夜色渐深。
程安妤吃完面主动洗了碗，然后抱着那个粉色帆布包像揣着一个小秘密钻进了自己的小房间。她拿出那盒akoko曲奇打开浓郁的黄油香气扑面而来，她小心翼翼地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酥脆香甜的口感瞬间在味蕾上化开。
真的好好吃, 她心里泛起一丝奇异的甜不仅仅是因为曲奇的味道。
而客厅里程景笑依旧坐在灯下手里的竞赛题集很久没有翻动一页,他的目光落在窗外漆黑的夜空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忧虑。妹妹今晚满足的笑颜和陆延舟那条冰冷的微信在他心头反复盘旋。
他知道有些风雨或许不是他想要遮挡就一定能挡得住的,他能做的只是在风雨来临前尽可能地将妹妹护在身后，并希望她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自己面对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