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章和沐颜并肩离开。
沐长天和林则安望着两人的背影，直到人影彻底消失在转弯处，才收回目光。
两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不爽、担忧和不舍。
而后，沐长天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林则安肩膀。
“丞相啊，朕一直认为你是个聪明人，进退有度，善于审时度势，会看眼色，做事是有分寸的。所以，不该想的事情不要去想，不该做的事情也不要去做，别让朕失望。”
林则安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在揣摩到了沐长天的心思后立刻选取出最符合他心意的表现。
而是定定地看着沐长天的眼睛，片刻之后，直接跪在了地上，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坚定和真诚道：
“世间之事，有的应该审时度势急流勇退，有的则应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臣这个人呢，大多数时候都是有自知之明的。可有些人，有些事，一眼万年，便值得终身为之努力。
皇上所说之人，臣必须要争取的。但请皇上放心，臣拥有的太少，此生最害怕的就是失去。在乎的人会一直放在心尖尖上，定然不会如宁王这般恃宠而骄。”
沐长天眯了眯眼睛，目光犀利地看着他，语气里染上了几分不悦。
“丞相这是想抗旨？”
“不敢。”林则安摇头：“臣会努力，陛下终有一日会同意。”
“哼！花言巧语！”
沐长天冷哼一声，转过身去，拿起书架上的书看了起来，像是全然忘了地上跪着的人似的。
直到一个时辰后，夜色已深，太监换了两遭残烛，方才如梦初醒般，“诧异”地看着林则安，“哟！忘了爱卿还在呢！宫门都落锁了吧！罢了，过来陪朕喝一杯。”
“是。”
林则安撑起已经跪的又麻又痛的腿，起身走到桌边，坐了下去。
片刻之后。
太监拿来了一大坛子酒，给林则安面前放了个大瓷碗，给沐长天面前放了个小酒盅。
林则安：……
算你狠！
沐长天看他无语的样子，心里一阵乐。
哼！想对朕闺女下手？你以为那么容易！他上了一次林章的当，这次可要好好把关的？
他得意地拿倒了半盅的酒碰了碰林则安那倒得过于满，碰一下就要溢出来一滩酒的大瓷碗，一脸得意。
“御医说过朕不宜饮酒太多，爱卿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只要皇上开心满意，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完，拿起那大瓷碗，一饮而尽。
沐长天：……
见了怪了！林则安不是不能饮酒吗？
然后下一秒他就知道了。
真的不能饮酒。
林则安喝了一杯之后，清亮的桃花眼立刻迷离起来。
沐长天那双跟沐颜极其相似的杏核眼审视着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
下一秒，林则安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走到沐长天面前，一脸深情恨不得把人吃了。
“长公主殿下……”他嘿嘿笑着，仿佛一个傻子。
沐长天看他那要吃人一样的灼热眼神，恨不得打他一顿。
心想这狗宰相要是喝醉了就对他宝贝女儿有什么不轨举动，一定要把它贬了官职发配三千里。
结果，林则安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灼热的眼神里并无情欲，反而如仰望神祗一般带着诚挚，开始慢慢诉说自己的心意。
大抵意思，就是先把林章那个狗东西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骂了一遍。
然后说自己多心疼沐颜那些遭遇。
最后如同一个忠实的信徒对自己的女神仰慕和尊重，希望沐颜能给自己一个机会。
哪怕他被革去丞相之职，一声断绝仕途，只能转到幕后为皇上分忧解难，也希望能得到垂青。
难为他这么真诚地表白。还能不带任何亵渎和有情欲的字眼。句句真心，字字坦荡。
沐长天定定地看着他，回味着他最后一句话。
又回想三年前给女儿和林章赐婚之时，林章面色冷硬道：“林章有鸿鹄之志，不愿偏安一隅，坐那笼中之雀，仿如废人。若皇上和公主不能成全，那亲事便作罢。”
天差地别！
当真是天差地别啊！
他叹了口气，脚尖提了提快要栽倒在他腿边的，面色通红如一直煮熟的虾子一般的林则安。轻斥一声：“没出息的东西！”
但却亲自上手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放到旁边软塌之上。
背过身后，他脸上所有欣慰笑意。
两个人在这边掰头的时候，沐颜和林章也回到了宁王府。
在路上的时候，林章一直沉默不语。
等回到王府，摒退了沐长天亲自给沐颜安排的侍卫，关上房门，才终于开口跟沐颜说了一句话。
“沐颜？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将屁大点的事情闹大？然后断我仕途，革我兵权，丢我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