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露米埃尔张嘴急切的想要反驳，但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泽森说的这些无疑是她一直努力压制自己不去考虑的，她一直用忙碌和奔波迫使自己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想象未来的图景。
但泽森却把这些从她心里的最深处一点一点的剥开，明晃晃地陈列在她的面前。
那些被抑制的悲观也冲破了她本就已经裂痕遍布的心理防线。
是啊……
如果有奇迹发生，布鲁赫能在自己和露比走投无路之前回来，他们就能过上像之前一样的日子，代价是她会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母亲病死。
但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就在于它发生的几率小的可悲。
布鲁赫回不来才是最现实的情况，那自己又有什么自信可以认为露比呆在自己的身边会过的更好？
她只是一个失去了丈夫的女人，没有钱，没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有什么资格跟那位‘维德纳尔’站在天平的两端。
泽森说的，并没有错……
在薇洛桑提，有人活的还不如一条狗……
她什么也没再能说出口，只是呆呆地望着手里的药瓶，双眼无神。
“好好想想吧，夫人……”
数分钟的沉寂后，泽森皱着眉盯着满脸茫然的露米埃尔略带不满地开口。
“差不多也该给我答复了，离开的时间太久你母亲和女儿会担心的吧。
再说了这又不是生离死别，说不定维德纳尔大人会容许你们以后的见面才对，毕竟他可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温柔的大人。”
露米埃尔没有答话，权衡利弊下，将露比嫁出去才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但这世间所有若是只用利弊衡量，人又与货品何异？
露米埃尔不傻，她知道怎么选才是最合理的，喉咙却仿佛被一座大山死死压住，答应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我不同……”
“露比同意！”
一阵稚嫩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打断了露米埃尔的回答，也让泽森握紧的拳头松了开来。
只见娇小的露比从门缝里跻身，深吸一口气后，抬着头从露米埃尔的背后迈步而出，径直走到露米埃尔的身前一步，紧紧盯着泽森，目光如炬。
露米埃尔一惊，连忙扶住露比的双肩：“露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露比转过头，悄红的脸蛋上却只有淡淡的微笑，眼底闪过一抹莫名的揉杂。
“妈妈，露比知道哦，露比从一开始就有悄悄地在听……
露比还小，但是还是能听懂很多东西的，比如，如果露比嫁给那位‘维德纳尔’大人，奶奶就能活下来，也能和妈妈一起过上好日子。
虽然露比才113岁，但是也已经到了能订婚的年纪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露比愿意！”
泽森原本还以为谈崩了，准备再施点强硬的手段来逼迫露米埃尔，出乎意料的是露比竟然直接就答应了。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
“夫人，你的女儿可真是天资聪慧啊，怪不得那位不近女色的大人会对她如此倾心。”
露米埃尔还没有从突发状况中缓过来，她本来已经做好了拒绝的准备，可是露比却……
“可是，露比……那位‘维德纳尔’大人我们甚至连面都没见过，一切关于他的消息都只是从信上得知的，万一……万一这一切都是假的呢？”
露米埃尔的双手不自觉的加重力道，一丝疼痛感从肩膀传到露比的大脑中，但她的神情依旧：“妈妈，爸爸他……不会回来了，对吧……
露比知道的，只不过不想接受而已，很幼稚吧……
露比不想和妈妈分开，就像露比不想被爸爸丢下一样，露比不想离开这个暖暖的小屋，不想跟一个不认识的人去生活……
但是露比更不想看到奶奶死去！”
露比的飘动的裙摆下，白皙的双腿因用力绷紧而轻颤着，仿佛说出这句话耗光了她所有的勇气。
露比还是那个胆小的露比，但这一次她不会再站在露米埃尔的身后了。
在跟着妈妈四处寻医问诊的时候，她什么都做不到，只能任由泪水从母亲干涩的眼角滑落，就算她踮起脚来，也抹不走……
在奶奶卧病在床时，她也什么都做不到，看着病魔蚕食着奶奶的身体和精神，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在奶奶背对着她默默抽泣时，她再怎么去擦拭湿润的枕头，都擦不干……
自从来到这个家里，露比就一直被照顾得很好，家人不要求她懂事，只愿她每天都平安快乐，从来也没有要求过她什么。
只是一味地给予，一味地付出，她经常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所以，她要好好地珍惜这份幸福啊~
露比灵动地歪了歪头，看向露米埃尔的眼睛，尽量表现得平静。
“妈妈~露比已经长大了，这一次该露比来了……”
她踮起脚，努力向上伸着手，轻笑着将露米埃尔泉涌而出的泪水抹去，残余的温度温了指尖，暖了心。
昏暗的月光下，露米埃尔将露比紧紧拥进怀里，泣不成声。
…………
“露比……要好好听维德纳尔大人的话……”
“嗯~”
“维德纳尔大人会是一个温柔的人……一定会的……”
“嗯~”
“不要惹维德纳尔大人生气……”
“嗯~”
“如果可以的话，不要再回来了，跟着维德纳尔大人，好好服侍他，你的生活一定会比之前好不知道多少倍……”
“不行！”
“不要再想着我了，我是一个失格的母亲，我不配做你的妈妈……”
“妈妈……妈妈永远是露比的妈妈。”
“听话！露比，求你了……忘了我吧，我不配当一个母亲……”
露米埃尔的声音越来越弱，她的嗓子已经哭的沙哑，再没了往日的轻柔，但唯一不变的已经蕴含在里面了。
她在露比耳边轻声地说出了最后的一句叮嘱，随即死咬着牙，用颤抖的胳膊将露比从自己的怀里推开。
她攥紧手里的药瓶，无神地望着泽森等人和露比娇小的身影消失在早已模糊不清的视野里。
摆在地上的黑箱里放着的金币和珠宝很闪，但怎么也照不进那间黑漆漆的小屋。
…………
“泽森大人，那些珠宝……就这么给她了？”
泽森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这件事，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身旁的西装男子连忙点头。
“那？那个老太婆呢？”
“不用管~那药是假的，她活不了几天，看着她挣扎的样子也很令人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