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沙尘扑在车板上，叶璃的手还贴在怀里。海螺紧挨着胸口，罗盘的震动越来越急，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
她没动。
从清晨起，她就盯住了主车。那辆车始终由四名护卫轮守，换岗时间精准得不像普通商队。她借着送药的机会靠近过一次，指尖刚触到车沿，一股微弱的波动从木板缝隙里渗出——那是幻术残留的气息，和浮岳藤妖身上的味道一样。
她低头走进药材车，掀开箱盖。手指滑到底层夹层，确认海螺还在。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极细的歌声，断续飘忽，是汐瑶的声音。这次比昨晚清晰了些，但依旧听不清词。
她把海螺贴在耳侧，闭眼凝神。
歌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低语：“……残片未现，心火不可轻动。”
声音不是从海螺里传来的，而是直接响在脑子里。
她猛地睁眼，赤金瞳孔一缩。
这不对劲。
海螺只能传递声音，不会说话。可刚才那句，分明带着意志。
她将海螺收好，爬下车，走向营地边缘的水桶。舀了一瓢冷水泼在脸上，抬头时正看见苍牙骑狼巡视回来。他没看她，径直走向主车旁的帐篷。
那是队长住的地方。
她蹲下身，假装系鞋带，目光却扫过帐篷角落。一根细线从帘底延伸出来，缠在一根钉入地中的铁钉上。线很细，颜色接近泥土，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她不动声色地退开。
天黑后，她拎着药篮绕到营地后方。今晚轮她值夜巡药。这是个机会。
她先去了伤员帐篷，给一个发热的护卫换了敷布。那人昏睡中嘟囔了一句：“明天就能进寒漠了……”话没说完又沉下去。
她记住了这句话。
接着她走向主车，在距离十步远的地方停下。两名守卫站在车前，背对着她低声交谈。
“信号断了两次。”一人说。
“青冥大人说了，只要人还在，就不算失败。”另一人回答，“残片三日内必现，等它一出，立刻动手。”
叶璃屏住呼吸。
她慢慢后退，绕到营地西侧。那里有堆废弃的货箱，她藏身其中，盯着队长帐篷的方向。
半夜时分，帐篷里的灯熄了。
她等了半个时辰，才摸过去。指尖刚碰到帘子，一层无形的阻力挡在外面。结界。
她闭眼，心焰罗盘在血脉深处浮现。一道微光顺着指尖流出，轻轻划过空气。结界像冰面裂开一道缝，她侧身挤了进去。
帐篷内挂着一幅地图。
五域地形图，用兽皮绘制，边缘磨损严重。她的目光落在北境——寒漠冰窟的位置被一圈朱砂红笔勾出，旁边写着小字：“残片现世，三日为期。”
她心头一震。
这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地点。谢无妄昏迷前曾提过一句，初代秘典里记载，第一块契约残片就在寒漠冰窟深处。
她伸手想取下地图细看，忽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她闪身躲到行军床后。
帘子掀开一条缝，一个人影走了进来。看身形是队长。他没点灯，直接走到地图前，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符放在桌上。玉符泛着绿光，映出一行浮空文字：
“叶璃已入局，心火将燃，按计划行事。”
叶璃死死咬住嘴唇。
浮岳祭司的手段。这种玉符传讯只有青冥一脉能用。
队长低声回应：“明白。明日午时进入寒漠边界，届时让护卫把她引到第三车附近。”
“别让她碰主车。”玉符中的声音继续说，“她若察觉幻术封印，提前引爆狐火，整个计划就会崩。”
“放心。”队长收起玉符，“她只是个药师，翻不出浪。”
人影离开后，叶璃没有立刻出去。
她在等。
等心跳平复，等头脑清醒。她知道现在不能慌。一旦暴露，别说拿回残片，连命都保不住。
她缓缓起身，正要退出帐篷，眼角余光扫到地图另一角。
一个蛇形符文刻在边角，几乎被折痕掩盖。那是浮岳祭司独有的印记，代表最高级别的密令。
她记下了位置。
退出帐篷时，她顺手抹平了脚印，重新穿过结界裂缝。回到药材车，她蜷在角落，手伸进怀里握住海螺。
罗盘还在震动。
这次不是因为海螺，而是地图上的标记。寒漠冰窟的位置和罗盘感应的方向完全一致。双重指引，说明残片是真的。
但她也清楚，这是个陷阱。
他们想让她去碰第三车，想引她暴露身份。而真正的残片，很可能不在那里。
窗外忽然响起一声狼啸。
短促，低沉，不像寻常野狼。
她抬头看向营帐外。
一道高大的身影立在雪地中，披着灰毛斗篷，左脸那道疤从眉骨划到嘴角。是苍牙。
他没进来，只站在那里，压低声音说：“再不动手，他们就要把你卖给冥渊了。”
叶璃盯着他。
“你不怕我真是他们的人？”她问。
苍牙冷笑。“你要是他们的人，现在就不会坐在这儿听我讲话。”
“那你呢？”她反问，“你是谁的人？”
苍牙没答。他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入风雪。
她没追出去。
坐在黑暗里，她把海螺拿出来，再次贴在耳边。
歌声又出现了。
这次更长，像是在唱一段古老的调子。旋律一起，罗盘突然剧烈跳动，指针直指北方。
她猛地合掌。
这不只是传讯器，它在引导她。
她站起身，走到车尾，掀开最底层的木板。那里藏着谢无妄的雷纹令牌。她摸了摸，确认还在。
明天午时进寒漠。
她必须抢在他们动手前拿到残片。
她盘膝坐下，闭眼调息。狐火在体内缓缓流转，修复着经脉的损伤。她不能全力施展，但只要一次爆发就够了。
只有一次。
外面风声渐大。
她睁开眼，赤金瞳孔映着车缝透进来的月光。
手伸进袖中，握紧了魂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