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斜地爬过床尾时,苏漾才轻轻推了推怀里的人。
“好了吧?”她的声音带着点被闷久了的微哑,指尖触到季珩后颈的皮肤,那里烫得惊人。
季珩猛地松开手,像被烫到一样往后缩了缩,耳根红得能滴出血来。
他不敢看苏漾,眼神飘向窗外的梧桐树,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病号服的衣角,喉结滚了又滚,才挤出一句:“嗯。”
苏漾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了,伸手捏了捏他发烫的耳垂:
“怎么回事?失忆了反而成了红脸怪,以前可没见你这么容易脸红。”
“我没有!”季珩梗着脖子反驳,声音却虚得很,眼睛瞟向天花板,硬是不肯与她对视,“是阳光太晒了。”
“哦,阳光太晒了。”苏漾拖长了语调,故意顺着他说,眼底的笑意藏不住。
病房里安静了几秒,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在晃。
季珩偷偷用余光瞥她,见她没再取笑,才鼓起勇气开口,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那……我们一会儿一起吃饭吧?医院食堂的汤,温景然说还不错。”
苏漾靠回椅背上,指尖转着那个刚归位的魔方:
“不想在病房吃,一股子消毒水味。”
季珩的眼神暗了暗,手指攥紧了床单,指节泛白。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抬头,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
“那……等我出院了,我们可以一起吃饭吗?去你喜欢的餐厅,你说去哪就去哪。”
他说得急切,生怕她拒绝,连呼吸都屏住了。
苏漾转魔方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他。
他眼底的期待太满,像快要溢出来的水,连带着鼻尖都微微泛红,看着竟有几分可怜。
她心里那根弦轻轻动了动,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可以。”
“真的?”季珩猛地坐直,忘了腿上的伤,疼得“嘶”了一声,却顾不上揉,只死死盯着她,
“你答应了?不许赖账!”
“不赖账。”苏漾看着他这副较真的样子,嘴角弯了弯,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下午还有事。”
她刚站起身,手腕就被季珩攥住了。他的手心滚烫,带着薄汗,力道却很轻,像是怕弄疼她。
“别走,”他仰头看她,眼底的红血丝里藏着恳求和不舍,
“再多陪我一会儿,就半小时,好不好?”
他的手指还搭在缠着绷带的腿上,苏漾怕挣动时扯到他的伤口,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坐回椅子上:“就半小时。”
季珩立刻松开手,笑得像个偷到糖的孩子,眼角眉梢都透着甜。
他没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眼神黏在她脸上,从她转魔方的指尖到她垂着的眼睫,像是要把这半小时掰成三瓣用。
直到阳光爬到魔方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季珩才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苏漾,我好像喜欢你。”
苏漾转魔方的手停了。
她抬眼,撞进他认真的眼眸里。
那里面没有过去的偏执和占有,只有纯粹的、带着点忐忑的喜欢,像个第一次告白的少年,紧张得指尖都在抖。
“嗯。”苏漾应了一声,语气听不出情绪。
“‘嗯’是什么意思?”季珩追问,喉结滚动得厉害,
“是知道了,还是……别的?那你呢?你对我,有没有一点……”
他没说下去,但眼里的期待太明显,像在等一个判决。
苏漾看着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以前的你喜欢我,疯了一样地喜欢。”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缠着绷带的腿上,“现在的你,从你撕离婚协议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
季珩的心跳漏了一拍,呼吸都变得急促:
“那你……愿不愿意喜欢现在的我?就喜欢这个……还不太懂怎么相处,但会努力学的我。”
苏漾转了个面,魔方又乱了。
她看着那些拧在一起的色块,轻声说:“看我心情吧。”
季珩的眼神暗了暗,却没气馁,反而坐得更直了些,语气带着点郑重的发誓:
“我会好好表现的,不会像以前那样发疯,不会再监视你,不会再逼你做不喜欢的事。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看我心情。”苏漾重复了一句,站起身,这次没再被拉住,
“真的该走了,再晚就赶不上摄影展的筹备会了。”
季珩看着她拿起包走向门口,手指蜷了又蜷,终究还是没再挽留。
他知道,不能逼得太紧,就像温景然说的,现在的他,要学的是“克制”。
门被轻轻带上时,季珩才缓缓靠回床头,手抚上自己滚烫的脸颊。
心跳还在疯跳,像要撞破胸膛。
他不得不承认,从见到苏漾的第一眼起,这颗心就不受控制地为她跳动。
喜欢她,想靠近她,想把她留在身边,这些念头清晰得像刻在骨头上,根本没法克制。
甚至……有点恨以前的自己。
如果以前的他能像现在这样,哪怕只有一半的耐心和坦诚,是不是就不会把苏漾推得那么远?
是不是现在的他,就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地试探,不用在她一句“看心情”里患得患失?
季珩拿起那个被苏漾转乱的魔方,指尖抚过那些拧在一起的色块,忽然笑了。
没关系。
以前的债,他现在来还。
只要能让她重新喜欢上自己,多久都没关系。
他转了转魔方,听到“咔哒”一声轻响,一个面的色块归位了。
就像他们现在的关系,虽然还乱着,但总有归位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