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的落地灯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光落在季珩苍白的脸上，映出他眼底未干的泪痕。
苏漾看着他颤抖不止的肩膀，指尖在身侧蜷缩了好几次，终于深吸一口气。
她不能再骗他了，除了陈默的事，其他的都该说清楚。
她往前挪了半步，手轻轻覆在季珩颤抖的背上，力度很轻，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兽。
“季珩，”她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刚才看到的……是真的。但我跟你说的那些话。说从来没爱过你，说跟你在一起只为了钱，都是假的。”
季珩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才缓缓转过身，眼神里满是破碎的希望，指尖死死抓住苏漾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疼：
“那……什么是真的？你说清楚，到底什么是真的？”
“我是爱你的。”苏漾迎着他的目光，终于敢直视他眼底的痛苦，
“刚才故意说那些伤人的话，只是……只是想让你也尝尝难过的滋味。我以为你变心了，那些天我睡不着，吃不下，满脑子都是你和姜芮的事，我控制不住地想报复你。”
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季珩的手臂，试图让他放松一点，却感觉到他抓着自己手腕的力道更紧了。
他像是在确认这不是幻觉，像是怕一松手，连这仅存的“爱”都会消失。
“爱我？”季珩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神里满是不解和痛苦，
“你爱我，为什么要让顾晏辰留在你身边？为什么要故意让我看到？我进来的时候，佣人、管家都没人拦我，你分明是算好了时间，就是要让我撞破这一切！”
他的情绪又开始激动，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微微起伏。
苏漾连忙上前一步，双手扶住他的肩膀，掌心贴着他冰凉的衬衫，试图传递一点温度：
“是我不好，我不该用这种方式报复你。之前庄园里有人跟我说……说你对姜助理不一样，说你让她进了书房，我没问清楚，就以为你变心了。后来我又问了其他人，才知道都是误会，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刻意避开了“陈默”的名字，只说是“庄园里的人”，既没出卖陈默，也解释了误会的来源。
“所以……你是真的爱我，对不对？”季珩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像在黑暗里抓住了一丝光。
他猛地伸手，一把将苏漾紧紧抱在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骨血里，呼吸急促地落在她的颈窝：
“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爱我的……你只是生气，只是误会了……”
苏漾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却没推开。
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能听到他压抑的呜咽，心里的愧疚像细密的针，扎得她心口发疼。
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季珩：“是，我一直爱你。”
这句话刚说完，季珩突然松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侥幸的急切，双手抓住她的胳膊，轻轻摇晃着：“那你跟顾晏辰……也是演戏对不对？你根本没跟他重新在一起，只是为了气我，故意做给我看的，对不对？”
他的眼神里满是恳求，嘴唇微微发抖，连声音都带着讨好的意味。
他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苏漾的报复手段，也不愿意接受她真的背叛了自己。
苏漾的身体僵住了，眼神下意识地垂了下去，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的沉默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季珩眼底的光。
“你说话啊！”季珩的声音陡然拔高，摇晃她的力度也大了些，
“你跟他没有在一起，都是假的，对不对？你说啊！只要你说，我就信！我什么都信！”
苏漾的指尖蜷缩起来，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她知道，只要点一下头，季珩就能立刻平静下来，他们或许还能回到之前的甜蜜。
可她不能再骗他了。
她已经伤害了他一次，不能再用谎言给他希望。
“季珩，”她抬起头，迎上他绝望的目光，声音轻却清晰，“我不想再骗你。我确实跟他在一起了。本来我打算一直瞒着你，永远不让你知道，可那天我以为你变心了，就……就故意让你看到了。”
“轰”的一声，季珩像是被雷劈中，猛地后退一步，身体撞到身后的床头柜，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看着苏漾，眼神从震惊变成崩溃，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破碎的难以置信：“你说你爱我……你爱我，怎么会跟他在一起？怎么会？”
“我……”苏漾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解释自己的患得患失？
解释自己无法拒绝顾晏辰的卑微？
这些理由在“背叛”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
她只能低下头，声音带着点无奈：“我没法完全拒绝他。他一直等我，一直说只要能跟我在一起，什么都愿意……我心软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季珩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冷，“我一直防着你们，你们怎么会有机会？”
他想起自己为了不让顾晏辰靠近苏漾，多少次让陈默盯着顾晏辰的动向，可到头来，还是没能拦住。
“从你去巴西那次。”苏漾的声音更低了。
她不敢看季珩的眼睛，怕看到他眼底的痛苦会让自己崩溃。
季珩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这句话刺穿了心脏。
他想起苏漾主动飞巴西找他的场景，想起她在他怀里说“担心你身体”，想起他当时有多开心，以为那是她爱他的证明。
可现在他才知道，那时候她已经跟顾晏辰重新有了牵扯，她的主动，或许还带着一丝愧疚。
“所以你去巴西找我，是因为愧疚，不是因为爱我？”他的声音带着点自嘲，眼神里的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痛苦。
“不是的！”苏漾连忙抬头，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去巴西的时候，确实是想念他的，可那时候也确实没跟顾晏辰断干净。
她只能伸出手，想去碰季珩的手臂，却被他躲开了。
季珩看着她伸过来的手，眼神复杂得像是要哭，却又强行忍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再次看向苏漾时，眼底的痛苦里多了一丝卑微的妥协：“没关系……我不怪你。只要你现在跟他断了，以后再也不见他，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不会介意，真的……只要你还爱我，只要你以后只有我一个人。”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像是在说服苏漾，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甚至不敢要求苏漾道歉，不敢追究过去，只敢用“不介意”来换取她的留下。
苏漾看着他卑微到尘埃里的样子，心里的愧疚几乎要溢出来。
她知道季珩有多骄傲，可现在为了留住她，居然愿意妥协到这个地步。
她不敢反驳，也不忍心拒绝，只能轻轻点了点头：“好。”
季珩听到这个字，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更加痛苦。
他再次上前，一把将苏漾抱在怀里，力道比之前更紧，仿佛要将她永远锁在自己怀里。
他的脸埋在她的颈窝，呼吸带着温热的湿意，显然是在无声地流泪。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松开苏漾，声音带着点沙哑的疲惫：“我们明天就回S市，好不好？我不想待在这里了……只要在这里，我就会想起早上的事。”
苏漾看着他眼底的阴影，知道这里对他来说已经成了噩梦。
她点了点头：“好，明天就回去。”
季珩的目光落在她的脖颈上，那里还残留着顾晏辰留下的淡红色痕迹。
他的指尖在身侧悄悄握紧，指节泛白，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狠厉。
他可以为了苏漾妥协，可以假装不介意，可以放过苏漾，但是顾晏辰……他绝不会放过。
只是这些情绪，他都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没让苏漾发现。
他伸手，轻轻将苏漾颈间的头发拨到耳后，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呵护什么，语气也恢复了平时的柔软：“累了吧？再睡一会儿，明天还要赶路。”
苏漾点了点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心里却满是不安。
她知道季珩的性格，他现在的妥协，或许只是暂时的。
而顾晏辰那边，她又该怎么交代？
这场由误会引发的背叛，似乎还远远没有结束。
卧室里的灯光依旧昏暗，两人靠在一起，却各有各的心事。
季珩的心里藏着对顾晏辰的恨意，苏漾的心里满是对未来的不安，而这份看似暂时平静的关系下，还藏着多少未爆发的矛盾，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