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梅苑惊变，初露峥嵘
御花园，梅香苑。
虽是冬日，苑内却因精心养护的数十株名品梅花而显得生机盎然。红梅似火，白梅如雪，绿萼梅清雅脱俗，暗香浮动，疏影横斜。皇后端坐于上首暖亭之中，身着杏黄色宫装，气质端庄雍容，含笑与几位宗室老夫人闲话。各王府女眷按品级落座于铺设锦垫的席位上，衣香鬓影，言笑晏晏，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苏云昭随夜玄宸入苑后，便安静地坐在靖王府的席位上。她今日依旧穿着那身霞光紫云锦宫装，只是在外多加了一件银狐裘的斗篷，衬得面容愈发清丽绝伦，气质清华。她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将众人的神态收入眼底。林贵妃坐在皇后下首，华服美饰，笑容温婉，只是那偶尔瞥向她的眼神，冰冷如刀。柳依依则坐在稍远些的位置，穿着一身崭新的水红色绣金缠枝莲锦裙，妆容精致，眉眼间是按捺不住的兴奋与期待，时不时整理一下鬓角，显然对即将到来的献舞极为重视。
夜玄宸将苏云昭送至席位后，便被内侍引至男宾区。离去前，他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掠过苏云昭，深邃难辨。
赏梅环节在一种轻松的氛围中进行。命妇们三三两两结伴，品评着各色梅花，说着应景的吉祥话。苏云昭也随着众人走动，姿态从容，偶尔与相识的王妃点头致意，并不多言。她能感觉到，有不少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自己身上，探究、好奇、嫉妒，兼而有之。
林贵妃笑着对皇后道：“皇后娘娘您瞧，今年这梅花开得格外好，红白相间，暗香袭人，真是祥瑞之兆。可惜光赏花有些单调，臣妾听闻靖王府的柳美人准备了一支新舞，名曰《梅魂》，意在与这满园梅景相和，不如让她献上一舞，为娘娘和诸位助兴？”
皇后闻言，含笑点头：“贵妃有心了。早就听闻柳美人舞姿不凡，今日倒要一睹为快。”
柳依依闻言，立刻起身，盈盈下拜，声音娇柔婉转：“臣妾遵旨，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厚望。”
她退下去准备，很快，乐师便调整了丝竹管弦，奏起一段空灵而略带凄清的乐曲。众人重新归座，目光都投向那片被特意清理出来的、铺着红毡的场地。
片刻后，柳依依身着那套传说中的“琉璃翠”舞衣，翩然登场。
那舞衣果然名不虚传，薄如蝉翼，色泽翠绿欲滴，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竟真的流转着琉璃般的光泽，其上以银线绣着细密的梅花纹样，行动间波光粼粼，如梦似幻。柳依依本就身段窈窕，此刻盛装之下，更添几分妖娆。她随着乐曲翩跹起舞，腰肢柔软，水袖翻飞，确实将梅花迎风绽放、傲雪独立的姿态模仿得惟妙惟肖，舞姿堪称精妙。
席间响起低低的赞叹声。林贵妃唇角含笑，显然十分满意。
苏云昭却微微蹙起了眉头。不是因为柳依依的舞技，而是因为……她闻到一股极其细微的、甜腻中带着一丝腥气的异香，正随着柳依依的舞动，从那件流光溢彩的“琉璃翠”舞衣上隐隐散发出来！这香气，与青黛描述的倚翠阁熏香味道极为相似，但似乎……更浓烈了些！
她心中一凛，立刻屏住呼吸，同时暗中运转内力，护住心脉。目光锐利地扫过舞动中的柳依依，仔细观察她的状态。
起初，柳依依舞姿流畅，眼神妩媚，刻意展示着自己的美好。但随着舞蹈动作越来越激烈，旋转、腾挪，她的呼吸似乎变得有些急促，眼神也开始有些涣散，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不对劲！
苏云昭看得分明，那绝不仅仅是运动后的正常反应！
乐曲进入高潮部分，柳依依一个连续的急速旋转，裙摆如盛开的绿莲。然而，就在她旋转到最快时，异变突生！
她口中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带着痛苦与癫狂的尖啸，舞姿猛地一滞，双手竟开始疯狂地撕扯自己身上的舞衣！眼神彻底失去了焦距，变得狂乱而迷离，口中发出嗬嗬的怪响！
“啊——！”席间顿时响起一片惊恐的尖叫声。
那件珍贵的“琉璃翠”舞衣，在她疯狂的撕扯下，发出“刺啦”的碎裂声，露出里面大红的肚兜和雪白的肌肤！
“拦住她！快拦住她！”林贵妃脸色剧变，猛地站起身厉声喝道，眼中却飞快地掠过一丝计谋得逞的阴冷，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向苏云昭的方向。
几名内侍和宫女慌忙上前想要制止，但陷入癫狂的柳依依力气奇大，状若疯虎，竟将上前的人都甩开了，继续撕扯着衣物，甚至开始攻击靠近的人，场面瞬间失控，一片混乱！
皇后凤眸含威，脸色沉了下来：“成何体统！”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目光在发狂的柳依依和面色各异的林贵妃、苏云昭之间来回逡巡。
就在这混乱之际，苏云昭动了！
她早已看出柳依依是中了某种烈性的迷幻或催情药物，而且药性因舞蹈动作加速气血运行而彻底爆发！若任由她继续下去，不仅柳依依会身败名裂，惨死当场，这“御前失仪”、“行止疯魔”的罪名，很可能就会被林贵妃顺势扣到举荐她献舞的自己头上！
她不能坐视不理！
只见苏云昭身形如电，快得只留下一道紫色的残影，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已瞬间欺近柳依依身边！她避开柳依依胡乱挥舞的手臂，出手如风，指尖蕴藏着刚刚突破的内力，精准无比地点在柳依依颈后和肩井的几处穴位上！
柳依依狂乱的动作猛地一僵，眼中的癫狂之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洞和迷茫，随即身子一软，直直向后倒去。
苏云昭早有准备，伸手扶住她瘫软的身体，同时另一只手迅速扯下自己银狐裘的斗篷，将她几乎半裸的身躯严严实实地裹住，挡住了所有不雅的目光。
整个梅香苑，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中那个紫衣女子。她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扶着昏迷的柳依依，神色冷静得近乎漠然，仿佛刚才那电光火石间制服疯癫之人、化解一场丑闻的，根本不是她。
那迅捷的身手，那精准的手法，那临危不乱的镇定……这真的是那个传闻中怯懦无能的苏家女吗？
林贵妃死死地盯着苏云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心中的震惊与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苏云昭竟然有如此身手！更没算到她竟会出手救下柳依依！这完全打乱了她后续栽赃的计划！
夜玄宸不知何时已来到近前，他深邃的目光落在苏云昭沉静的侧脸上，那古井无波的眸底，第一次掀起了明显的惊涛骇浪。他亲眼看到了她那远超常人的速度和控制力……她果然，深藏不露！
皇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目光复杂地看向苏云昭：“苏侧妃，这是……”
苏云昭将柳依依交给匆忙赶来的太医和宫女，这才转向皇后，屈膝一礼，声音清越平稳：“回皇后娘娘，柳美人似是突发急症，神态狂乱，妾身恐其御前失仪，惊扰凤驾，情急之下出手制止，冒犯之处，还请娘娘恕罪。”
她绝口不提药物，只说是“突发急症”，将事情定性，既保全了皇室颜面，也暂时堵住了林贵妃借题发挥的嘴。
皇后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与探究，缓缓道：“你反应迅捷，处置得当，何罪之有？来人，将柳氏送回居所，好生诊治。”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难看的林贵妃和神色各异的众人，语气转冷，“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是！”众人齐声应道。
一场风波，被苏云昭以雷霆手段强行压下。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平静的表面下，暗流已然彻底沸腾。
苏云昭立在原地，承受着四面八方射来的、混杂着震惊、敬畏、猜忌和恐惧的目光，神色依旧平静。
她知道，经此一事，她再想藏拙已是不能。她的锋芒，已无可避免地展露在这权力漩涡的中心。
梅苑惊变，只是开始。
第二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