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尘埃未定，新芽破土
穆天机伏诛的消息，如同一声春雷，炸响在帝国沉闷的天空。朝廷明发谕旨，昭告天下，详细罗列其前朝余孽身份与勾结叛军、祸乱南疆的罪行。一时间，朝野上下，人心振奋，笼罩已久的阴霾似乎终于开始消散。
南疆幸存的苗民，在朝廷派遣的官员与军队协助下，开始重建家园。那些被“噬生魔种”肆虐过的区域，虽然短期内依旧是一片死寂，但生机断绝的恐怖现象已然停止。不了和尚留下的监测法阵显示，南疆那处连接归墟的“漏洞”，失去了穆天机邪法的催动，其扩散速度也大大减缓，虽未愈合，但暂时被遏制。
京城之内，因流言和叛乱带来的恐慌逐渐平息，市井恢复繁华，百姓脸上重现笑容。晋王叛乱被定性，肃王一派在经历清洗后变得异常低调，朝政在成王夜明轩与皇后苏云昭的协力下，愈发顺畅。
似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帝国的核心层，却并未被这表面的胜利冲昏头脑。
坤宁宫内，苏云昭、夜明轩、卫霆以及伤势稍愈的了不了和尚再次齐聚。气氛虽不似往日那般凝重，却也谈不上轻松。
“穆天机虽除，但其临死前捏碎的那枚玉符，始终让本宫心中难安。”苏云昭眉宇间带着一丝化不开的忧色，“听风楼可曾查到那玉符的线索？”
顾倾城微微摇头：“那玉符材质特殊，并非中原乃至周边已知的任何材料，其上符文也极其古老诡异，听风楼翻阅所有秘档，未有记载。其破碎后散发的波动也极其隐晦，瞬间便消散于天地间，难以追踪。”
不了和尚也道：“贫僧亦尝试以佛法感应，那波动……仿佛并非攻击或传送，更像是一种……标记，或者……呼唤。指向不明，但绝非善类。”
未知的，往往才是最令人恐惧的。穆天机这最后的动作，像是一根无形的刺，扎在众人心头。
“此外，”夜明轩接口道，神色严肃，“南疆‘漏洞’虽被遏制，但依旧存在。皇陵隐患，虽有冰魄之心与定渊珠双重镇压，但也只是延缓。靖墟司墨渊前日呈报，据他观测，陛下遗躯内盘踞的墟力，虽不再狂暴，但其‘质’似乎正在发生某种难以察觉的……蜕变，更加内敛，却也更加根深蒂固。”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敌人并未完全清除，隐患也远未根除。
苏云昭沉默片刻，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窗外那株在春风中抽出嫩芽的海棠树上。
“穆天机伏诛，只是斩断了伸向我们最明显的一只黑手。但滋生这黑手的土壤——那诡异的‘墟力’，依旧存在。”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我们不能有丝毫松懈。靖墟司，不仅不能解散，反而要进一步加强！”
她看向夜明轩和卫霆：“朝堂与军务，便托付二位，务必保持稳定，恢复国力。”
“臣等义不容辞！”两人肃然应命。
“顾楼主，听风楼的眼睛，不能只盯着境内，更要望向四海八荒。穆天机那枚玉符，还有那墟力的真正源头，或许……在更遥远的地方。”
“倾城明白。”
“不了大师，”苏云昭最后看向老和尚，语气带着恳切，“您的伤势未愈，本不该再劳烦您。但研究墟力，寻找根治之法，非您之力难以推进。靖墟司，仍需您坐镇指导。”
不了和尚叹了口气，拍了拍肚皮：“唉，贫僧这副老骨头，算是卖给娘娘了。也罢，既然沾了这因果，便索性管到底吧。只盼早日找到解决之道，贫僧也好回山里睡个安稳觉。”
众人皆笑，气氛稍缓。
靖墟司，秘密别苑。
这里比以往更加忙碌。墨渊得到了苏云昭的全力支持，招募了更多在各自领域有独到建树的学者和奇人。研究的范围也不再局限于古籍和样本分析。
一组人专门负责监控南疆“漏洞”和皇陵玄冰室的任何细微变化，记录数据。
另一组人则在不了和尚的指导下，尝试利用冰魄之心的余力，结合其他阳性材料，炼制能够小范围净化低级墟力污染的法器或药物，虽然进展缓慢，但已初见雏形。
墨渊自己，则带领着最核心的团队，继续深挖那卷《幽冥杂录》。秦悍将军的血粉已然用尽，但之前破译出的海量信息，足够他们消化研究很久。他们试图从中找到更多关于墟力本质、其源头“归墟”的描述，以及除了暴力净化外，其他可能存在的克制或疏导方法。
日子在紧张而有序的研究中一天天过去。帝国表面安定繁荣，暗地里，一场与时间赛跑、探索未知的战争，仍在继续。
这一日，墨渊在整理之前破译的《幽冥杂录》残卷时，目光被一段关于“归墟之眼”伴生现象的记载吸引。
“……归墟之眼，寂灭之源，然物极必反，死极而生。其力侵蚀之地，万灵寂灭，然亦有极微概率，于至暗死寂之中，孕育一丝‘混沌生机’，此生机非寻常草木之灵，乃糅合寂灭与新生之异种，形态不定，习性未知……”
混沌生机？在至暗死寂中孕育？
墨渊心中一动，立刻联想到了南疆那片被墟力污染的死地，以及皇陵之下，那与墟力纠缠的龙气！龙气本身，便是至阳至刚的生机体现！
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的猜想在他脑海中形成——陛下遗躯内，那与墟力深度纠缠、甚至发生“蜕变”的龙气，会不会……在某种因缘际会下，正在向着这种所谓的“混沌生机”转化？！
这个想法让他既惊且惧。惊的是，若真如此，或许能找到一种非对抗、而是“转化”或“疏导”的方式来处理皇陵隐患！惧的是，这“混沌生机”闻所未闻，是福是祸，全然未知！若处理不当，可能会催生出比墟力本身更加可怕的东西！
他立刻将这个猜想和古籍记载，整理成文，呈报给了不了和尚和苏云昭。
不了和尚看完后，久久不语，最终长叹一声：“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若真如此……或许，这既是我们最大的危机，也蕴藏着一线前所未有的……生机。”
苏云昭凝视着奏报上“混沌生机”四个字，目光深邃。她想起了夜玄宸，想起了他体内那桀骜不驯、守护帝国的龙气。
“继续研究，密切关注皇陵任何变化。”她下达了指令，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意，“无论那是更深沉的黑暗，还是绝境中的微光，我们都必须去面对，去了解。”
数月后，一个平静的午后。
负责监控皇陵玄冰室的学者，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紧急传讯——并非异动加剧，而是……在夜玄宸遗躯心口处，那被灰黑色墟力盘踞的核心区域边缘，竟然……凭空生出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嫩绿色的……芽孢？！
那芽孢细小如尘，却顽强地扎根于那充满死寂能量的灰黑色之中，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混合着生机与寂灭的奇异波动！
消息传来，整个靖墟司为之震动！
墨渊的猜想，似乎正在被印证！
不了和尚、苏云昭等人立刻赶往皇陵。透过寒玉棺椁，他们亲眼看到了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在象征着终结与死寂的灰黑色能量中心，一点稚嫩的绿意，正以一种近乎倔强的姿态，悄然萌发。
它是什么？是墟力侵蚀下的异变？还是龙气不屈抗争、于死境中孕育的新生？抑或是……那古籍中记载的，匪夷所思的“混沌生机”？
无人知晓。
但所有人都明白，帝国的命运，似乎又走到了一个全新的、更加莫测的十字路口。
旧的威胁尚未完全解除，新的变数已然破土而出。
苏云昭站在玄冰室中，感受着那微弱的、奇异的波动，看着棺椁中仿佛沉睡的夜玄宸，又看了看那点倔强的绿芽，心中百感交集。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这一次，在这死寂的黑暗中，她似乎……看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光。
是毁灭的预兆，还是新生的序曲？
一切，都等待着时间去揭晓。而她们要做的，便是在这变幻莫测的棋局中，继续前行，直至……水落石出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