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买衣裳吗？”
“啊....我看看。”
一段对话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空气仿佛凝滞。
柯舟身边的伙计看看原地杵着，眼神游移的两人，觉着这气氛实在古怪，没忍住开口打破了沉寂：
“您二位是...朋友？哟，那可巧了，耿大人在小店定制了不少衣裳呢！”
伙计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声音洪亮：“咱们店的衣裳，质量好，做工也没话说，不像旁的店，给客人看的是一种布料，实际的成品用的又是另一种廉价料子，咱们店从来不做那等欺骗顾客的勾当！”
他边说边比划，看起来十分开朗的样子，整个店里都充斥着他快活的笑声。
“嗯，他们店.....不错。”耿千帆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下，憋了半天，才顺着伙计的话头，对着柯舟磕磕绊绊地补充：
“柯侍卫也可....以试试。”
伙计如同找到了知音，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更盛：
“是啊，耿大人说得不错！别看小店摆出来的衣裳款式不多，那好东西岂能都摆出来呢？这位大人您等等，小的这就把咱们压箱底的料子和款式拿出来，给您瞧瞧！”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咚咚咚地踏着木质楼梯，快步去了铺子楼上。
伙计一走，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再次笼罩下来。
耿千帆本来见着陌生人就容易紧张，最怕跟人在大街上寒暄，尤其是他才订完里衣，也不知道自己这位同僚听见没有，听到了多少。
但碰都碰见了，又不能视而不见，硬着头皮打完招呼后，他只觉得掌心都有些冒汗，急忙开口：
“那我先……走一步，告辞！”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耿太医说着，便打算逃离这里，只是在即将迈出店门时，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叶子说的想学些拳脚功夫的事。
这侍卫功夫应该不错吧，他又正好是在沁玉轩附近巡逻，自己能不能说服这个耿侍卫每日抽出一个时辰的功夫，教叶子学些功夫呢？
宫里那么危险，若叶子真能学到些防身招式，也不必受那许多伤了。
只是他都说了要走，这会儿再回头是不是不合适？
想是这么想，耿千帆迈出店门的脚步还是停了下来，正琢磨着该怎么跟这侍卫搭话，柯舟就在他身后叫住了他：
“等等！” 柯舟的声音清朗，却带着一丝急切。
他难得能碰见与玉嫔娘娘有关联的人，此刻身处宫外，又是这般巧合遇见，他不禁起了想探听玉嫔喜好的心思，哪怕只是一星半点，也足以慰藉他无处安放的念想。
只是当耿太医真因为他的叫声回过头来，他又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随意探听宫妃消息，这念头本身听着就居心叵测。况且他还就在沁玉轩附近巡逻，这样的话一旦问出口，岂不是给玉嫔娘娘招祸？
自己已经伤了一个沁玉轩宫女的心了，难道现在还要因为自己的私念，连累心上人的声誉吗？
思及此，他薄唇紧抿，刚刚亮起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是右手无意识地捏紧了腰间佩刀的刀鞘。
耿太医回头见叫住自己的柯侍卫又沉默下来，心里猜测他恐怕也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许是有事相求？
他家中有什么人生病了想求他去治吗？
这倒是好办了，他的职业是太医，虽然宫中的主子大都因为他的身形和官职关系，不愿意接受他的诊治。
单论医术，他自信比民间许多大夫要强。因而时常会碰见不太熟的同僚或拐弯抹角的亲戚邻居，将求医问药的话递到他这里。
既然有难言之隐，那在这人来人往的店铺门口谈话确实不合适。耿千帆黑炭似的脸上，肌肉有些僵硬地扯动，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对柯舟说道：
“我知道这附近有个茶楼，点心不错，咱们不妨去那里一叙？”
柯舟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紧握刀鞘的手指松开了些，连忙点头附和：“既如此，那还请耿兄带路。”
“好，这边请。”
“诶....客官！”伙计抱着一大摞袍子下楼来，就见着柯舟要走，便着急的喊了一声：“衣裳您还看吗！”
柯舟头也不回，只扬了扬手，声音随风传来：“等会儿回来，等会儿再看！”
走远了，还能听见那伙计的大嗓门：
“那您看看别家，肯定没我家的好！”
柯舟一路稀里糊涂的跟着耿千帆穿过熙攘的街道，走进一家看起来颇为清静的茶楼。
木质楼梯在他们脚下发出轻微的“嘎吱”声。耿千帆显然是熟客，与掌柜的点头示意后，便被引着上了二楼一间临街的雅间。
雅间不大，陈设简洁，一张红木小桌，两把圈椅，窗外是稍远处街市的喧闹，更显得室内幽静。
等店小二手脚麻利地送上沏好的香茗和几碟精致小巧的点心，躬身退下并轻轻带上房门后，包厢里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一时间，只有窗外隐约的市声，和茶杯中袅袅升起的白色水汽，在两人之间无声流淌。谁也没有先开口，气氛比在成衣铺时更加微妙。
没人开口。
其实耿千帆在来茶楼的路上就有些后悔了。
学武真的有必要吗，让叶子练练他擅长的五禽戏是不是也能有些作用。
这个侍卫毕竟是个外人，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同意教宫妃武功这样的要求。
就算他真同意了，耿千帆摸摸自己的良心，他敢让这个不知来路的侍卫去接近叶子吗？
万一他对着叶子使美男计怎么办？
耿太医想着，终是忍不住，端起了桌上那杯温热的清茶。
他借着茶杯的掩饰，透过氤氲的水雾，悄悄打量起坐在对面的男子。
只见柯舟端坐着，背脊挺得笔直，面容在茶烟缭绕中更显得白皙清俊，眉宇间自带一股英气，鼻梁高挺，唇形薄而分明，确实是世间少有的好样貌。
是叶子会喜欢的类型吗？这个念头像根细针，轻轻扎了他一下。
不行，此事绝不能贸然提起。还是先探探这人的底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