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
一道清越又略显急促的声音传来，带着细微的喘息，穿破廊下静谧，直直钻进裴晏之耳中。
他脚步一顿，蓦然回首。
回廊下斑驳摇曳的光影在地面上摇晃，少女提着裙摆快步追来。
几缕青丝拂过面颊，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漾起波光，带着几分急切。
见他回头，少女似乎觉得举止不妥，瞬间放慢了脚步，缓缓走到他面前。
她气息仍有些不稳，胸脯轻轻起伏，脸上带了些绯红。
微微启唇，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一声轻唤。
“殿下……”
裴晏之心领神会，微微抬手，身后京牧拱手离开。
程央宁引着他走到回廊一侧，环境清幽僻静，斜前方有一片葱郁的竹林。
她侧过身好似在欣赏周围环境，声音里带着感激:“今日多谢殿下……”
裴晏之目光落在她身上，声音温润:“不必言谢，也不必为他人之过而自疑。”
“你本身便很好，如珠如玉，乃空中皎月，合该被妥善珍藏，而非无端承受这些委屈。”
程央宁长睫颤了一下，侧过身抬头看他，眼尾早已经染了绯红。
眸中水光潋滟，似乎被情绪冲垮了所有矜持，不顾一切环住了面前劲装腰身。
脸颊埋进玄色衣襟上，声音有些哽咽，却又带着几分克制。
“殿下也很好……”
软香入怀，裴晏之浑身微微一僵，能清晰地感受到娇软身躯发出的微颤，以及压抑的抽泣声。
鼻尖满是她发间清冷的幽香。
他几乎是本能地抬起手，环住盈盈一握的腰肢。
手臂虚虚贴合，又不受控地收紧，将人揽入怀中。
他不知道该怎么哄，笨拙地拍了拍了她后背。
“孤在……”
程清瑶从前厅出来，仿佛被抽去全身力气。恰逢拐角廊下，瞧见两人拥抱的刹那，猛地停住脚步。
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和妒火。
太子殿下何时与程央宁相识的，还当众抱在一起？
忽然想起，她好像给过程央宁一个香囊，正是绯红色并蒂莲花的。
难道太子殿下腰间的香囊是程央宁送的？
程清瑶紧紧咬牙，妒火仿佛要穿透眼前这一幕。
亏她还以为太子殿下喜欢的人是她，想着能成为人上人！
今日的一切，像无形巴掌一样，扇得她头昏脑涨，根本反应不过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谢衡急匆匆往前厅赶，脚步猛地一顿。
深邃的眸光落在二人身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精光。
青从仔细一看，诧异道:“那不是四小姐吗，怎么会和太子殿下……”
忽然想到什么，眼里带着不可思议:“上回四小姐手里的金疮散，难道是太子殿下赏的？”
金疮散那种金贵东西，怕是也只有皇室能随意赏赐。
他习惯性摸了下脑门。
二夫人让人传话，说是四小姐要被责罚，让主子快些赶回来一趟。
好像根本不需要主子插手。
“四小姐看着无碍，咱们还过去吗？”
谢衡头一回觉得他话那么多，腰间的手无意识摩挲了下，“去查查她与太子是何时相识的。”
青从拱手要离开，又被人喊住，“你在这盯着，一会将四小姐唤去二夫人院子里。”
青从盯着自家主子离开的背影，又摸了摸脑门。
这种事情，他也不好意思一直盯着吧。
回廊一角，程央宁似乎终于从情绪里走出来。
缓缓从裴晏之怀里退出。
她微微垂下眼睫，眼神闪躲，不敢抬头看他。
裴晏之喉间滚动，被她这副模样勾得心里发痒。仿佛刚才的柔软和幽香还萦绕在怀，生出万分不舍。
他强压下心底悸动，拉住她的手，指腹在细腻的手背上摩挲了两下。
声音因压抑而显得低哑:“孤该回去了，元祯还在长公主府，一会又该闹腾了。”
程央宁红着脸抽出手，眸子里荡漾着笑意目送他离开。
刚转身，一个黑影猛地闪现在她面前，程央宁切切实实被吓了跳。
青从拱手:“四小姐，二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程央宁心里暗骂谢衡，连连松了口气:“你家主子也在？”
青从道:“应该吧。”
院子只隔了一堵墙，在不在好像也没什么考量。
程央宁没好气道:“你家主子让你来的？”
青从:“四小姐怎么知道？”
程央宁笑笑:“因为我比你聪明。”
*
程央宁刚到二夫人院子，二夫人脸上带着真切的担心，立刻迎上去。
“宁儿今日可吓坏了吧？”
二夫人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见没什么大碍，才缓缓松了口气，将人拉坐下。
丫鬟立刻端来青色小盅，放在程央宁面前的案几上。
粥熬得软糯，散发着热气氤氲，带着淡淡的清香。
二夫人道:“我特意吩咐小厨房熬的百合莲子粥，最能宁神静心，喝点压压惊。”
程央宁心中暖乎乎的，轻声道:“多谢二叔母。”
她拿起瓷勺尝了口，米粒已经熬得化开，暖意滑入腹中。
二夫人坐在她身边。
今日宁儿头一回参加重大宴会，她一直担心会出什么事，让人盯着府中动静。
听说前厅闹了起来，便让人给谢衡递口信，回来周旋一二。
“听闻长公主府发生之事，我让你表兄赶了回来，你父亲没责备你吧？”
程央宁放下瓷勺，心中明了。
原来是二叔母找来了谢衡。
她浅笑道:“让二叔母担心了，今日有惊无险，幸好太子殿下及时赶来，不仅主持了公道，还准我三日后去皇寺为先皇后祈福。”
“当真？”二夫人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这可是天大的体面，宁儿果然是个有福气之人。”
程央宁乖巧点头，用完粥，又陪二夫人说了会话。
从二夫人院子里出来，她拐进旁边的院子。
院门虚掩，推门即入。
书房窗户敞开，那位冷冰冰的表兄正在窗边独自对弈。
鼻梁高挺，长睫低垂，遮住了眼底所有情绪，周身散发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孤寂感。
程央宁径直走进书房，坐在他对面。
纤细手指轻轻拂过棋罐中的白玉棋子，随意捏起一颗在手里把玩，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挑逗。
“二叔母方才都与我说了，还是要多谢谢将军。”
声音轻柔，打破周围的沉寂。
谢衡未抬头，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波澜:“分内之事。”
他执子的手悬停，似在思考棋局，“你与太子殿下，是如何相识的？”
程央宁非但不答，反而微微倾身向前，一双秋水明眸看着他，嘴角牵起涟漪。
“谢将军这般在乎我与太子殿下，莫非是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