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迟烟不知道温时在玩什么花招,想到曾青,她的心悬在半空,缩起手指,
“温时,我求你——”
温时凑近去,在她的嘴唇上快速吻一下便撤开,率先推门下车,绕到姜迟烟这一侧,拉开车门,
他一手撑在车门上,俯下身,玩世不恭的笑容里藏着刺人的尖刀,
“想清楚,如果你改变主意了,那我们现在就回去。”
姜迟烟的每一步都走得迟缓,温时的皮鞋在光滑大理石地板上发出的声响,犹如一下一下抽在她心上的戒尺。
下午四五点,正是“诺亚”准备开门做生意的时候,一般这个时候,女公关们都已经进化妆室梳妆打扮。
安娜不知道温时今天会过来,短暂的惊讶过后,迅速堆起笑脸,
“二少爷,您是来找乔蔓姐?还是直接给您开包房?”
边说边不动声色地扫过温时身后许久不露面的姜迟烟。
之前听封岳提过,姜迟烟不会再出现了。
按照封岳的说法,姜迟烟是昨日黄花,温时已经玩腻了。
只有乔蔓,才是“诺亚”真正的女主人。
温时眼神微微一动,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低头点上,隔着烟雾望向姜迟烟,期待她待会儿精彩的表情,
“那个新来的,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安娜的眼睛越过温时的肩膀往后看去,乔蔓正搭着手扶楼梯,摆动着腰胯,体态妖娆地走下楼。
乔蔓的视线对上姜迟烟的,握住栏杆的手指倏地抓紧,憎恶和嫉妒在她的胸腔间翻江倒海——
又是她,总是她,像个蟑螂一样,在这里拍死,又从下一个地方冒出来。
她已经不屑再和姜迟烟玩姐妹情深的戏法,眼睛多停留在姜迟烟身上一秒,都像钉子扎在肉里,不得安生。
乔蔓加快步子走下台阶,浓郁的香水味和她的人一样招摇,挽上温时的胳膊,
“阿时,你怎么会过来。”
温时咬着烟深吸几口,垂下眼皮看一眼乔蔓涂着艳红指甲的手,从嘴里拿下烟头,语气淡淡地,
“谢砚之前几天送来的那个女人,现在怎么样了?”
姜迟烟死死盯住温时,她在心里祈祷,温时还没有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
姜迟烟的慌乱和无措,被乔蔓尽收眼底,她拉长音调“哦——”了一声,
“正在后面化妆换衣服呢。跟个木头人一样,什么都不懂,样样都要从头教——”
温时不耐烦地打断乔蔓的絮叨,从她怀里抽出手臂,
“带我过去。”
姜迟烟全身的每一块肌肉、每一寸骨头,都在抗拒前进。
可温时偏不让她逃,铁臂牢牢箍着她的肩膀,几乎是半拖着她往地下室的化妆室走过去。
年轻女人们喧闹玩笑的声音,隔着单薄的门板传出来,夹着不堪入耳的下流话,
乔蔓在门上敲了几下,便直接拧开门把手,
各种牌子的香水堆叠出杂乱浓厚的刺鼻香味,夹杂着香烟的呛辣,混合成一道带着女人温度的热浪,扑面而来。
三个不速之客打断了女公关们的嬉笑,众人齐刷刷地望向门口,
有人认出了温时,立刻挺直腰,从沙发上起身,顺手扯了扯胸脯的领口,神态恭谨地唤了一声:
“二少。”
其余的人也连忙跟着起身,姿态收敛,一个比一个乖巧柔顺。
只有一个女人,始终背对着门口坐在那里,头垂得低低的,像是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毫无知觉。
姜迟烟看着那单薄的后背,整个胸腔像是被砸了个大洞,她一步一步,像是失了魂般,朝着女人走过去,
姜迟烟看着女人垂肩的长发,还在想——不会的,肯定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察觉到越走越近的脚步声,女人终于还是抬头,朝着姜迟烟的方向望过去。
只一眼,姜迟烟懂得什么叫万箭穿心。
再痛,再恨,也不过如此了。
“曾青……”
坐在面前的,不是曾青又是谁?姜迟烟捂住嘴,看着曾青戴着假发,涂抹着浓妆的模样,眼泪簌簌从眼眶里争先恐后落下。
她几乎站不稳,就这么笔挺挺地朝着曾青的方向跪了下去。
曾青见到姜迟烟也是一惊,原本麻木的脸上有了生动的痛苦,
她弯下腰要去抱姜迟烟起来,却发现她把自己的膝盖抱得那么紧,眼泪已经浸湿了膝盖处的黑色丝袜。
“阿烟,你不要哭,我没事,我只是在这里做事……”
从被警察带走以来,曾青的生活就被破坏得彻底,
她现在不是什么青年新锐编辑,
温时把她打成了一个敲诈勒索的诈骗犯,从前那些被她爆过黑幕的人,也纷纷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踩她一脚。
她已经社会性死亡,而过去的体面生活也离她远去,温时给她选——
坐牢,还是去“诺亚”上班赔钱。
曾青选择后者,签下巨额的谅解协议书,赔偿金额是五千万。
这些,都没能让曾青流一滴眼泪,可是看到她悉心呵护的姜迟烟,哭着跪在自己面前道歉的这一刻,
曾青的所有骄傲和坚持,溃不成军。
姜迟烟收住眼泪,抬手抹掉脸上的湿意,撑着地板坐起身,
其他人都还来不及看清,就见姜迟烟像是个失控的女疯子,飞快地冲到温时面前,疯了一样地甩了他两个巴掌,
“啪——”“啪——”
整个化妆间陷入死寂。
只有姜迟烟还在发泄,她踮着脚尖,两只手死死抓住温时胸前的衣服,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尖叫,
“温时!我恨死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要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乔蔓大呼小叫地上去扯姜迟烟的手臂,想要把她从温时的身上拽下来,然而被仇恨和愤怒吞噬的姜迟烟就像是生出无穷力量,挣扎间还反手刮伤了乔蔓的眼角。
其他人回过神,赶紧上去帮忙,七手八脚地去拉姜迟烟,
曾青也挤进人堆,头上的假发在推搡之间掉到地上,露出一颗狼狈的缠着发网的头颅。
温时的眼皮乱跳,一声暴喝:
“全他妈给我松手!谁再敢碰姜迟烟一下,我剁了她手指头!”
温时抬手摸了摸脸颊,火辣辣的痛——姜迟烟是下了死手,一点余地都不留。
他一把扯过姜迟烟的手腕,眼睛死死盯着她,恶狠狠地对着其他人命令,
“除了那个新来的,其他人,全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