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已定,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迷茫,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向着明确目标进发的紧迫感。
老婆婆和阿木离开去安排搜寻“生命之泉”线索及物资准备的事宜。树屋内只剩下季西风、阿永和林曦。
“你的身体需要至少半天的时间来吸收药力,适应今早的共鸣练习。”林曦对季西风说道,语气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调子,“下午开始,进行初步的精神凝练。现在,休息。”
她说完,便拿起空药碗,转身去准备后续的训练所需。
阿永凑到季西风床边,压低声音,脸上带着兴奋与担忧交织的复杂神色:“风哥,生命之泉!听着就带劲!要是真能找到,不但你的伤能好,说不定咱们都能脱胎换骨!就是……太危险了。”
季西风靠在兽皮垫上,缓缓呼出一口带着药味的浊气:“我们没有退路,阿永。‘影武者’就像悬在头顶的刀,不会因为我们躲起来就消失。力量,是我们唯一能争取的筹码。”他看了一眼自己依旧无法用力的双臂,“而且,我必须尽快好起来。”
他想到了不知所踪的宋晚和婴儿,想到了沈居安,想到了清河镇那些可能还在逃亡的镇民。他不能一直躺在这里。
阿永重重点头:“我明白!风哥,你放心,我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你去哪,我跟你到哪!这遗世村的人看着不错,我这就去帮他们加固工事,多出份力,也算是报答!”
季西风看着阿永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心中微暖。这个兄弟,从未让他失望过。
阿永离开后,树屋内安静下来。季西风没有浪费林曦要求的休息时间,他再次闭上双眼,不是强行去感知什么,而是回味着之前与净化之石碎片那短暂共鸣的感觉。
那并非力量的灌输,更像是一种……信息的分享,意志的传承。碎片中残留的古老意识,仿佛在向他展示它所守护、所对抗的一切。那种浩瀚与悲壮,让他深感自身的渺小,却也奇异地抚平了他内心的些许焦躁。
他尝试着,再次用那种轻柔的、不带任何索取意味的意念,去靠近胸口的温热。
一次,两次……
他不再急于求成,只是耐心地重复着这个过程,如同潮水反复拍打礁石,试图找到最自然的韵律。渐渐地,他感觉自己与那碎片之间的“隔阂”似乎变薄了一些,虽然还无法再次引发清晰的共鸣,但那微弱的温热感却仿佛更贴近了他的灵魂,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定。
下午,林曦准时回来。她手里拿着几片散发着清香的、形状奇特的银色树叶,以及一个盛满清水的木盆。
“精神凝练的第一步,是学会‘静止’。”她将木盆放在季西风面前,“并非身体的静止,而是心念的静止。杂念如同水面的波纹,波纹不息,便无法映照真实。”
她将一片银色树叶轻轻放在水面上。树叶薄如蝉翼,却奇异地没有立刻沉下,也没有随波晃动,而是稳稳地悬停在水面中央,仿佛自身就带着一种绝对的平静。
“看着它。”林曦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引导着季西风,“感受它的‘静’。忘记你的伤,忘记你的敌人,忘记过去与未来,只存在于此刻,只看着这片叶子。”
季西风依言凝视。起初,他还能看到树叶清晰的脉络,但很快,受伤处的疼痛、对宋晚的担忧、对未来的思虑……各种杂念如同不受控制的野马,不断闯入他的脑海,水面在他意念的干扰下,似乎也泛起了微不可查的涟漪。
“专注。”林曦的声音如同清泉,涤荡着他纷乱的思绪,“你的意志,是你唯一能完全掌控的东西。驾驭它。”
季西风深吸一口气,努力收敛心神,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强行拉回到那片银色树叶上。他不再去“看”它的形状,而是去感受它那种亘古不变的“静”之意境。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比他之前调动能量战斗还要疲惫。精神的涣散如同本能,而集中则如同逆水行舟。
时间一点点过去。季西风的额头再次渗出汗水,脸色也有些发白。但他没有放弃,牙关紧咬,眼神死死锁定着那片树叶。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感觉精神即将耗尽,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他脑海中纷乱的杂念,如同退潮般突然消失了。不是被强行压制,而是自然而然地平息。他的内心一片澄澈空明,只有那片银色树叶的“静”意,充盈着他的整个感知。
也就在这一刻,他胸口的净化之石碎片,再次传来了那丝微弱却清晰的脉动!与他此刻空明的心境产生了和谐的共振!
这一次,没有破碎的画面,只有一种感觉——他“听”到了。
他“听”到了脚下大地的低沉呼吸,听到了古树根系汲取水分的细微声响,听到了空气中能量粒子流动的沙沙声,甚至……隐约“听”到了遥远方向,一股温暖、纯净、与他血脉相连的微弱波动!
是那个孩子!
这感应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便因他心神的激荡而中断。季西风猛地从那种空明状态中脱离出来,剧烈地喘息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感受到了?”林曦似乎并不意外,平静地问道。
“孩子……我好像感觉到她了!”季西风激动地说,声音有些颤抖。这是自分离后,他第一次明确地感知到婴儿的存在,虽然模糊,却无比真实!
林曦点了点头:“血脉的羁绊,在高度凝练的精神状态下,是可以跨越距离产生感应的。这说明你的方向没错。但也说明,‘母体’的力量正在自然增长,她的波动更容易被捕捉了。”
她的话给季西风泼了一盆冷水。他能感应到,意味着“影武者”,尤其是那些对能量极度敏感的“收割者”,也有可能感应到!
“你必须加快速度。”林曦的语气严肃起来,“在你找到彻底掌控自身力量、隐藏自身以及她波动的方法之前,每一次这样的共鸣,都可能是一次冒险。”
接下来的几天,季西风的生活变得规律而充实。
上午,他忍受着剧痛,在林曦的指导和阿永的协助下,进行极其有限的肢体活动,主要是舒缓经脉,防止肌肉萎缩,并慢慢适应双臂固定状态下的移动。
下午,是雷打不动的精神训练。从凝视银叶,到后来尝试在脑海中观想固定的图案,再到屏蔽外界特定的声音干扰……林曦的训练方法古朴而有效,循序渐进地锤炼着他的意志力和精神专注度。
晚上,则是他与净化之石碎片的“交流”时间。他不再试图主动“沟通”,而是更多地扮演一个“倾听者”,让自己的心神尽可能地贴近那片古老的碎片,感受它的脉动,理解它蕴含的秩序与守护的意念。
这个过程缓慢而艰难,进步更是微乎其微,但季西风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原本躁动不安的“种子”能量,在这种日复一日的凝练与共鸣中,似乎变得温顺了一丝,与那寂灭能量的对抗中,也多了一分韧性。后背那灰败区域的侵蚀速度,在星辉阵纹和月华霖的作用下,也确实被有效延缓了。
而阿永,则凭借着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和一股子悍勇之气,很快融入了守林人的护卫队。他帮忙加固村周围的陷阱,传授一些实用的战斗技巧,甚至跟着巡逻队外出,熟悉周边地形,顺便留意任何可能与“生命之泉”有关的奇异迹象。
遗世村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却又在暗中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直到第三天傍晚,星辉阵纹的光芒开始明显黯淡,月华霖的药效也接近尾声时,外出巡逻的阿木带着一身露水和凝重的表情回来了。
他直接找到了正在古树下指导季西风进行晚间冥想的老婆婆和林曦。
“婆婆,林曦,”阿木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安,“我们在北面‘鹰泣涧’附近,发现了一些痕迹……不是‘收割者’的,是……大型生物活动的痕迹,而且,那里的能量场非常混乱、狂暴,充满了……攻击性。”
他顿了顿,补充道:“和我们卷轴上记载的,某些古老守护兽的领地特征……很像。”
老婆婆浑浊却清亮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林曦则看向了季西风,语气平静无波:
“看来,你的试炼,可能要提前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