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的寒雨敲打着省厅会议室的玻璃窗。煤油灯下，方清远、林慧真与省厅特派员、宁波公安负责人围桌而坐，气氛凝重如铁。桌上摊开的，是甬江师范发黄的平面图，红蓝铅笔标记着几个关键点：女子宿舍旧址（现为教工仓库）、图书馆三层阁楼、废弃的旧锅炉房，以及——东北角那排早已被白蚁蛀空的老琴房。
“陈素芬在校时是合唱团成员，琴房是她常去的地方。”宁波的老刑警老吴指着图纸，手指关节粗大，“周慕白当时兼任音乐指导。张生失踪那晚，最后巡查的区域就包括琴房附近。”
“图…钥匙…” 林慧真清冷的目光扫过图纸，“若真有东西藏匿，琴房的可能性最大。那里位置偏僻，结构复杂，且有理由频繁出入而不引人怀疑。”
“琴房废弃多年，内部情况不明。” 宁波同志面露难色，“而且，我们的人初步摸排，发现最近似乎…有人进去过。门锁有新鲜撬痕，灰尘有被清理的局部痕迹。”
方清远与林慧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紧迫。“佛手”的人，很可能也嗅到了“图”的气息，先一步动手了！
冬雨绵绵。甬江师范旧址大部分已改建，唯有东北角那片荒芜的院落，还保留着民国时期的风貌。几栋爬满枯藤的西式小楼在雨雾中沉默矗立，如同褪色的旧照片。老琴房是其中最小也最破败的一栋，木制百叶窗大多脱落，墙皮斑驳，散发着潮湿的霉味。
方清远和林慧真在老吴及两名当地便衣的陪同下，悄然靠近。雨水浸湿了青石板路，也掩盖了脚步声。琴房那扇厚重的橡木门虚掩着，门锁处新鲜的金属划痕在昏暗光线下清晰可见。
林慧真右手无声地抚过腰间飞刀皮鞘。方清远左手扣符，右手已按在褡裢内的七星龙渊剑柄上。老吴拔出手枪，示意便衣守住前后通道。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陈腐的灰尘气息混合着更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昏暗的光线从破窗透入，勉强照亮室内。废弃的钢琴盖板倒塌在地，琴键残缺不全，露出黑洞洞的内部。散架的乐谱架、朽坏的椅子散落各处。地面厚厚的积灰上，果然有几处被刻意扫开的痕迹，形成几条通往不同方向的“路径”。
“分头查！” 方清远低声道，目光锐利如鹰隼。他的灵觉高度集中，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不寻常的波动。这里残留的气息极其复杂：陈年的尘埃、木头的腐朽、老鼠的腥臊…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几乎被掩盖的——极淡的雄黄朱砂混合香灰的气味！ 与泉照庵、船坞、乱葬岗发现的完全一致！邪教的人果然来过！
林慧真径直走向那架破败的三角钢琴。她并未触碰琴键，而是俯身，仔细查看钢琴内部那黑暗的空间。流霜剑虽未出鞘，但其特有的清寒之气隐隐散发，驱散着试图靠近的污秽感。她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拂过钢琴内部一块支撑木梁的侧面——那里灰尘被擦去了一小块，露出木质原色，但上面空空如也。
“这里被动过，但东西可能没被取走，或者…有机关。”她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琴房里格外清晰。
方清远则走向靠墙的一排储物矮柜。柜门大多脱落，里面堆满发霉的杂物。他的目光落在一个不起眼的、被推回原位却留有新鲜摩擦痕迹的矮柜上。他示意老吴戒备，自己小心翼翼地将矮柜移开。
柜子后面，是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墙壁。然而，在墙壁接近踢脚线的位置，一块墙砖明显松动！方清远用银针小心撬动，一块尺余见方的墙砖被取下，露出后面一个狭小的空洞！
空洞里没有图纸，没有文件。只有一个蒙尘的、巴掌大小的扁平锡盒！盒子上没有任何标记。
方清远的心沉了一下。难道被拿走了？他小心地取出锡盒，拂去灰尘。盒子很轻，没有上锁。他深吸一口气，在老吴紧张的目光下，缓缓打开盒盖。
盒内没有预想中的图纸。只有两样东西：一枚褪色的、银质鎏金的莲花胸针——与慧灵师太铁盒中那枚一模一样！一张折叠起来的、边缘烧焦的薄纸！
展开薄纸，上面并非地图，而是一张极其精细的甬江师范地下管网施工蓝图（局部）！图纸是民国二十二年绘制的，上面用红蓝铅笔标注着复杂的路线。而在图纸背面，有人用娟秀却带着一丝颤抖的笔迹，写着一串数字和字母组合：
“d-7， Vent-3， 112.9.65， 周。”
“d-7… Vent-3…” 方清远目光如炬，“图纸标注的通风管道节点！112.9.65是电台波段！‘周’…周慕白！这是进入某个秘密地点的路线和通讯频率！”
“琴房有通往地下的通道！” 老吴失声道。
就在这时，林慧真那边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嚓”机括声响！她站在钢琴旁，手指正按在钢琴内部一块看似普通的、比其他琴键略宽的装饰性木条上！那木条被她向内按动了一寸！
“嘎吱…嘎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生锈齿轮转动的摩擦声，从钢琴下方传来！紧接着，钢琴后方那面布满霉点的墙壁，竟无声地向内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更加阴冷、带着浓重土腥和陈腐铁锈味的气息，从缝隙中汹涌而出！
秘道！
就在众人心神被秘道吸引的刹那，异变陡生！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琴房屋顶一根粗大的、被阴影笼罩的横梁上悄无声息地扑下！动作快如闪电，直扑方清远手中的锡盒！手中寒光一闪，赫然是一柄淬毒的匕首！
“小心！” 林慧真清叱声与她的动作同时爆发！一枚黝黑的灭魂飞刀脱手而出，带着刺耳的尖啸，后发先至，精准地射向黑影持刀的手腕！
那黑影显然没料到林慧真反应如此之快，身在半空，强行拧身！飞刀擦着他的手腕掠过，“夺”地一声深深钉入后面的木柱！黑影手腕被划开一道血口，匕首脱手落地，但扑击之势未减，变爪为掌，狠狠拍向方清远面门，目标仍是那锡盒！
方清远虽惊不乱！他并未后退，反而沉腰坐马，左手捏着的龙虎山镇煞符瞬间激发，柔和的金光如同盾牌般在身前一闪！同时，右手闪电般将锡盒塞入怀中！
砰！
黑影的肉掌狠狠拍在金光之上！金光剧烈波动，方清远闷哼一声，连退两步，气血翻涌，但成功护住了盒子！那黑影也被反震之力弹开，踉跄落地。
灯光映照下，看清了袭击者：一个身材矮壮、穿着码头苦力常见的短褂、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最显眼的是，他站立时左肩明显下沉，左腿僵硬微跛！正是清云的表兄，被监控发现后潜逃的——马有财！
“把东西交出来！” 马有财眼神凶戾，声音嘶哑，手腕的伤口还在滴血，他却浑然不觉，如同受伤的野兽。
“佛手在哪？罗霄山的庙在哪里？” 方清远厉声喝问，七星龙渊剑已然出鞘半尺，古朴剑身发出低沉的嗡鸣，浩然之气锁定对方。
“嘿嘿…死人不需要知道！” 马有财狞笑一声，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黑乎乎、鸡蛋大小的东西，狠狠砸向地面！
“闭眼！” 林慧真厉喝！
轰！
一声闷响，那东西炸开并非破片，而是爆发出极其刺眼的白光和一股浓烈刺鼻、带着硫磺味的黄色烟雾！强光瞬间致盲，辛辣的烟雾更是呛得人涕泪横流，剧烈咳嗽！
“咳咳…别让他跑了！” 老吴和便衣强忍不适，举枪试图瞄准，但烟雾弥漫，人影模糊。
混乱中，只听到马有财一声压抑的闷哼和沉重的脚步声冲向门口！
林慧真虽第一时间闭眼屏息，但强光刺激下视野仍有短暂白斑。她听声辨位，右手再次拂过腰间！两枚灭魂飞刀呈品字形射出，直追脚步声方向！
噗！噗！
飞刀入肉的声音！接着是重物摔倒和一声痛苦的惨嚎！
烟雾稍散。只见马有财倒在琴房门口，右腿大腿和左肩各钉入一枚黝黑的飞刀，血流如注。他挣扎着想爬起，却被冲上来的老吴和便衣死死按住。
“图…钥匙…” 马有财口中溢血，眼神怨毒地盯着方清远怀里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你们…找不到…白阳…必出…罗霄…万…劫…” 话音未落，他身体猛地一僵，头歪向一边，嘴角流出一缕黑血——竟已服毒自尽！
“该死！” 老吴探了探鼻息，懊恼地一拳捶在地上。
方清远和林慧真走到秘道入口前，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那黑暗的洞口，仿佛一张通往未知深渊的巨口。图纸上的标记“d-7， Vent-3”指向下方。
“下面，才是慧灵和周慕白真正藏匿秘密的地方。” 方清远看着幽深的秘道，沉声道，“‘佛手’想要的，恐怕不仅仅是这张图，更是图所指向的…地下之物。”
林慧真已点燃了一盏特制的防风马灯，昏黄的光线只能照亮入口处几级向下延伸的、布满苔藓的台阶。她清冷的眸子映着跳动的灯火：“无论下面是什么，都与‘白阳归位’脱不了干系，走，探探路！”
甬江师范尘封二十年的地下秘辛，伴随着马有财的死亡与未尽的诅咒，在灭魂飞刀的寒光与七星龙渊的低吟中，向秘字一号缓缓敞开了它幽暗的大门。罗霄山的阴云，似乎正从这地底深处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