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小殿下回来了…”
成德的话音刚落,殿外便飘进一道清软又雀跃的少年音,像颗裹了蜜的小石子,一下砸软了殿内的沉静。
“父皇,我回来啦——”
那声喊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急切,姬煜川几乎是本能地从御座上站起身,脚步还没踏出半步,一道轻快的身影已冲了进来,带着满身的寒风撞进他怀里。
“父皇…”
姬明澈小脑袋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轻轻顶了顶,手臂环住了父皇的腰,把脸埋在龙袍的锦绣纹样里,闻着熟悉的龙涎香,整个人都松了下来。
姬煜川被儿子这软乎乎的依赖撞得心头发烫,粗糙的掌心轻轻揉了揉小家伙的发顶,指腹蹭过那截露在衣领外的细嫩脖颈,笑着打趣。
“怎么?还知道回来了?”
姬明澈仰着小脸,睫毛上还沾着点风霜,眼神里满是疑惑。
“父皇让江宁喊我回来的呀?”
姬煜川在心里失笑,这傻儿子,半点没听出他的调侃,可他面上却故意板起脸。
“怎么?父皇若是不派人,你还不准备回来了不成!”
“要回来的!”
姬明澈急忙点头,小眉头都皱起来了。
“我本来准备等昭霆哥哥送我回来的。”
“昭霆哥哥”四个字入耳,姬煜川的动作顿了顿,挑眉看向怀里的儿子。
“你对霆儿何时改了称呼?”
“是昭霆哥哥让我这么喊的。”
姬明澈老实回道,还顺势往父皇怀里缩了缩,声音也软了些。
“他还跟我说,一个人住在公主府里好孤独寂寞,晚上都没人陪着睡觉…父皇,我觉得昭霆哥哥好可怜。”
姬煜川:??
他那外甥自小就冷着脸,连句软话都难得说,何时会跟人诉这种委屈?
一旁的成德也悄悄咋舌,小郡王身边明明有侍从伺候,哪里就没人陪了?
只是想到早逝的皇妹,姬煜川那点疑惑又化作了叹息,指腹轻轻蹭过儿子的脸颊,语气也柔了些。
“看来霆儿对你倒是敞开心扉,平日里倒是未曾见他对父皇说过这些。”
他低头看着怀里仰脸望他的儿子,眼底满是欣慰。
“以后你多跟霆儿走动,你们自小要好,父皇看着也安心。”
皇室里能有这般纯粹的亲情,已是难得。
“我知道的,父皇!”
姬明澈用力点头,小脑袋在他掌心蹭了蹭。
姬煜川指尖捏了捏他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
“今晚有异国使臣来,你身为皇子,晚上的夜宴也得参加,父皇已经让人给你备了服饰,一会儿去试试合不合身。”
姬明澈眼睛一亮,立刻追问。
“那昭霆哥哥、还有萧烬他们,会来吗?”
“自然会来。”
成德在一旁笑着接话。
“小殿下的几位小伙伴,身份尊贵,这般场合怎会缺席?”
姬煜川看着儿子雀跃的模样,故意逗他。
“吾儿这般小,就知道惦记着交朋友了?还个个都是簪缨世家的孩子,以后再大些,怕是连陪父皇说话的时间都没了。”
“才不会!”
姬明澈摇头,小手紧紧攥住父皇的衣襟,小脸绷得紧紧的,语气却无比认真。
“不管我长多大,都有时间陪父皇!我最最最喜欢父皇了!”
这话像团暖火,一下烧得姬煜川心头发热,他忍住想把儿子举起来甩两下的冲动,只低头在儿子软乎乎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声音里满是笑意。
“吾儿亦是最得朕心!”
–
上京,某处偏僻宅院,烛火摇曳,映得周遭阴影忽明忽暗。
“楼主,属下被人跟踪了,费了些功夫才甩开。”
黑衣劲装的男子单膝跪地,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玄色衣料的下摆沾着尘土,袖口甚至有一道被利刃划破的小口,显然方才脱身时并不轻松。
他垂着头,不敢直视前方阴影里的人影。
阴影深处,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抬了抬眼,黑色披风垂落在地,只露出一截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腰间玉佩。
听到“跟踪”二字,那手指顿了顿,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冷意。
“知道是什么人?”
“属下观其身手,迅捷狠辣,不似寻常江湖人,若猜得没错,该是鬼手营的人。”
“鬼手营!”
二字落地,阴影里的人猛地攥紧了玉佩,指节泛白,声音骤然添了几分阴狠,连周遭的空气都似冷了几分。
“当年他们步步紧逼,欺人太甚,逼得本座的断魂楼只能弃了明面上的基业,躲在这暗处蛰伏至今!”
他缓缓站起身,烛火终于照亮他眼底的戾气。
“这笔旧账,本座早晚会跟他们算清楚!”
跪地的黑煞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楼主,今晚大虞皇帝设宴款待使臣,宫内守卫定会分神,咱们不如趁这个机会动手,再将祸事栽到鬼手营头上。”
“反正是在大虞的地盘上,这样一来,既能报了当年的仇,又能让大虞皇帝吃个大亏!””
他咬着牙,语气里满是不甘。
“当年一切皆因那个八皇子而起,鬼手营趁火打劫,大虞锦衣卫也对咱们断魂楼的兄弟赶尽杀绝!”
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却依旧没查到鬼手营的营主,究竟是何来历!
阴影里的人沉默片刻,指尖的戾气稍敛,转而问道。
“枯骨堂那边,可有动静?”
“属下查到他们在京中留了人,但具体目的不明,似乎也在暗中盯着什么。”
“既是如此。”
高大男子眼底闪过一丝算计,缓缓道。
“给枯骨堂递个话,就说断魂楼愿与他们联手,共同的敌人在前,想必他们不会拒绝。”
黑煞垂着头,指节无意识地攥紧了衣摆,语气里满是担忧。
“楼主,枯骨堂向来行事诡谲,与咱们素来无交情,若是他们不肯答应联手,反倒把咱们的计划透给鬼手营,岂不是弄巧成拙?”
“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让咱们陷入被动…”
他越说越急,额角甚至渗出了细汗,当年断魂楼遭逢大难,便是吃了“腹背受敌”的亏,如今再不敢轻易冒这样的险。
阴影里的人却缓缓勾起唇角,他抬手拨了拨烛芯,跳动的火光映在他眼底,添了几分深不可测。
“递话时不必过于隐藏,今晚咱们先动手!”
“这条船,他们不上也得上!”